夢御書房內(nèi),幽香浮動。
勇信侯垂首躬身,向御座之上的皇帝行禮。
臂膀上的劍傷雖已簡單包扎,但動作間仍帶起一絲隱痛。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筆,抬眸看來。
平和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掃過勇信侯胳膊受傷的地方。
雖有衣物掩蓋,但皇帝好似都知道了似的,馬上給勇信侯賜了座。
“沈愛卿,”皇帝開口,聲音帶著慣有的威儀,卻又刻意放緩了幾分,如同閑話家常,“今日茶樓里發(fā)生的事,朕已聽說了?!?
勇信侯心中一凜,連忙又要起身回話,被皇帝抬手止住。
“坐著說即可,夜兒那孩子,性子向來穩(wěn)重,沒想到今日竟對你動了手,實在是委屈愛卿了?!?
勇信侯連忙拱手,態(tài)度恭謹(jǐn)萬分:“陛下重了!萬萬不敢當(dāng)‘委屈’二字,今日之事,皆因小女頑劣,行事不知輕重,觸怒王爺在先,王爺小懲大誡,是臣教女無方,臣心中只有惶恐與愧疚,絕無半分怨!”
他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將過錯全攬在自己和女兒身上。
然而,皇帝聽著,眼底劃過一抹黑沉。
勇信侯倒不愧是幾度浮沉的臣子,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連茶樓里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都沒有透露出來。
皇帝的探子只知道今日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最后許靖央趕走所有人,到底跟勇信侯說了什么,不得而知。
皇帝嘆道:“愛卿忠心體國,朕是知道的,夜兒此番行為,確實欠些考量,再如何,也不該對你這般重臣刀劍相向,寒了你的心啊。”
察覺出皇帝語氣中的試探,勇信侯背后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陛下明鑒!今日是臣之過,絕非王爺之失!”
皇帝見他如此謹(jǐn)慎,不肯接話,便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話鋒倏然一轉(zhuǎn):“朕記得,令愛明彩,年紀(jì)似乎不小了?”
勇信侯更加小心地回答:“回陛下,小女頑劣,今年已十七了?!?
皇帝緩緩頷首,像是隨意提起:“十七,正是好年華,性子活潑些,也無傷大雅?!?
“說起來,賢妃前幾日還在跟朕念叨,說她身邊缺個伶俐懂事、出身高貴的女官協(xié)助打理宮務(wù)。”
“朕看明彩這孩子便不錯,讓她進(jìn)宮,在賢妃身邊做個女官,多加培養(yǎng)歷練,于她而,也是一份難得的體面和前程?!?
勇信侯心中巨震,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帝。
讓彩兒入宮為女官?這……陛下此舉是何意?
皇后去世之后,擁有一子二女的賢妃,就成了目前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后的人。
可賢妃向來中立,皇帝現(xiàn)在安排沈明彩去賢妃身邊,難道有別的目的?
見勇信侯面露遲疑,皇帝一笑:“愛卿不必多慮,在賢妃身邊好生學(xué)著規(guī)矩禮儀,將來令愛無論是許給哪位皇子做側(cè)妃,都是極好的助力?!?
“京中世家大族,哪個不看重女子是否曾在宮中受過熏陶?便是尋常宗室子弟,能娶到曾在妃主身邊侍奉過的女官為妻,也是臉上有光的事?!?
側(cè)妃!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勇信侯耳邊炸響。
陛下這幾乎已經(jīng)是明示了!
勇信侯忽而覺得背后發(fā)涼。
他若拒絕,便是抗旨不尊,更可能徹底惡了圣心。
皇帝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勇信侯喉頭滾動,沉默了仿佛極其漫長的一瞬,他終是起身,撩袍跪地。
“小女頑劣,能得陛下如此抬愛,入宮聆聽賢妃娘娘教誨,是沈家天大的福氣!臣,叩謝圣恩!”
皇帝看著伏在地上的勇信侯,唇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
“愛卿平身,既然如此,便讓明彩準(zhǔn)備一下,三日后,入宮吧。”
勇信侯回家了,跟著他一起回去的,還有皇帝的圣旨。
自然,圣旨一下,無論三日后,沈明彩如何,都要進(jìn)宮。
除非她死了。
沈明彩得知以后,萬分高興。
“做女官?那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事!皇上這么安排,定是有意將我許給寧王哥哥做側(cè)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