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臘月十幾,連日的晴好天氣過去,天色又有些陰郁下來。
賢妃宮內(nèi)的暖閣卻暖意融融。
上好的銀絲炭在鎏金獸首爐中燃燒,空氣里彌漫著清淺的安神香。
賢妃端坐在臨窗的紫檀木嵌螺鈿貴妃榻上,身上穿著藕荷色宮裝常服,外罩一件銀狐裘的短坎肩。
領(lǐng)口鑲著雪白的風(fēng)毛,襯得她面容愈發(fā)溫婉柔和。
這會兒,她手中捧著一卷書,不過目光卻落在窗外幾株光禿的梅枝上,并未真正看進去。
宮人輕步進來,低眉稟報:“娘娘,勇信侯府的小姐沈明彩,已在殿外候著了?!?
賢妃眼簾微抬,眸光平靜無波,只將書卷輕輕擱在身旁的小幾上,淡聲道:“讓她進來吧?!?
不多時,沈明彩跟在引路宮人身后,垂首斂目,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
她今日打扮得異常素凈。
一身水藍色繡纏枝蓮的襖裙,外罩同色斗篷,頭上只簪了兩支素銀簪子并一朵小巧的絨花。
臉上脂粉薄施,眼圈還隱隱有些紅腫未消,倒顯出幾分楚楚可憐的憔悴。
一入殿內(nèi),沈明彩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到暖閣中央,雙膝一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朝著賢妃深深叩首。
“臣女沈明彩,叩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賢妃并未立刻叫起,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不一會,賢妃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是慣常的溫和,卻透著一股子疏淡。
“起來吧,難為你還惦記著來給本宮請安?!?
沈明彩依起身,聲音哽咽道:“娘娘,臣女今日是特來向娘娘請罪的,上次梅宴是臣女無能,愧對娘娘信任,未能將差事辦好?!?
“惹出那般禍?zhǔn)?,連累娘娘清譽受損,臣女心中實在惶恐難安,日夜煎熬。”
賢妃聞,態(tài)度微冷:“你豈止是愧對本宮?”
“你鬧出那般不堪,連累本宮無端被皇上責(zé)問,好好一場賞梅宴,被你攪得烏煙瘴氣,滿宮上下都看了笑話!本宮臉上也跟著蒙羞。”
“若非你母親輾轉(zhuǎn)托了范閣老出面說情,你悔恨不已,懇求本宮給你一個當(dāng)面賠罪的機會,念在往日情分,本宮今日,原是不想見你的?!?
沈明彩身子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打濕了衣襟。
“娘娘教訓(xùn)的是,臣女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千錯萬錯,都是臣女的錯,求娘娘寬宥……”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當(dāng)真痛悔到了骨子里。
賢妃靜靜看著她哭,眼中卻無多少動容。
“既知錯了,便回去吧,好好在府中靜思己過,莫要再惹是非?!?
沈明彩卻未立刻應(yīng)聲告退,反而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她小心翼翼說:“娘娘,臣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娘娘原諒,只求娘娘能否允臣女在宮中陪伴娘娘幾日?”
“讓臣女跟在娘娘身邊伺候,做那最低等的活計也無妨,只想略盡綿薄心意,也好稍減心中愧疚……”
賢妃眉梢微挑,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陪伴本宮?”她輕輕搖了搖頭,“明彩,你是個聰明孩子,當(dāng)知有些事,過了便是過了?!?
“你犯下如此大錯,連你母親的誥命都因此被革,闔府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