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
她沒有瞪他,用好看的水霧一般的眼睛看著他,看得他面紅耳赤。
“你這么看我做甚么?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紅封么,你別感動啊,我會不好意思的?!?
梁幼儀撲哧笑了。這人話不走心,可愛得緊。
芳苓和芳芷也笑,兩人抱在一起轉(zhuǎn)圈,高興壞了。
“郡主,王爺給我裝了一百兩?!?
“我也是一百兩?!?
青時也過來謝恩,說自己也收到一百兩。
梁幼儀也把準(zhǔn)備好的紅封,給幾個人發(fā)了,看著鳳闕,說:“小王爺希望多少?”
“給我九兩零兩文吧。”他笑嘻嘻地說,“我還賺了。”
梁幼儀拿了紅封,挑揀出干凈的九兩零兩文錢封入紅封,遞給鳳闕,說道:“新春伊始,萬象更新,愿王爺歲歲平安,年年如意,福壽安康,喜樂無窮?!?
“迎新春,辭舊歲,麒麟獻(xiàn)瑞,有鳳來儀。愿郡主歲歲常歡愉,處處皆升平。”
“......”
不知道怎么回事,“麒麟獻(xiàn)瑞,有鳳來儀”幾字讓她有一瞬間心里猛的一擊,一種酸酸脹脹的情緒蔓延。
看他又認(rèn)認(rèn)真真,仿佛只是一句真心的祝福,便櫻唇輕啟:“同喜!”
芳苓過來,看梁幼儀捏著紅封,面上分明含著笑意,問道:“小王爺給您多少?這么高興?”
“放心,沒你的多。”她把紅封捂住,沒給芳苓看。
一邊說著一邊心里默念,九兩零兩文。
五兩十六文,五月十六日,她的生辰;九兩零二文,九月初二,他的生辰。
芳苓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鳳闕又看了一眼郡主,嘻嘻地笑著問芳芷:“芳芷,你有沒有聞見什么味兒?”
芳芷使勁吸了幾下鼻子,說:“熏香?”
“不是,你有沒有覺得空氣里有股蜜糖的氣味?”
芳芷看她鬼鬼地笑著,忽然明白了,使勁嗅了一下,說:“啊,真甜啊!”
梁幼儀道:“你倆說什么呢?紅封太大了是嗎?都交上來,本郡主替你們保管?”
幾人正開心地嘻嘻哈哈,毫無征兆地,鳳闕忽然向前栽了一下,臉色煞白。
梁幼儀伸手去扶他,他躲開了。
就在他躲開的一瞬間,她明顯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極致的寒氣。
扶著桌子站起來,鳳闕笑著說了一句:“鐘聲響起來了,各位,新年喜樂。我走啦?!?
眨眼便不見了。
“芳苓,追上去。王爺不太對勁?!绷河變x愣了一下,催促道,“快!”
芳苓來不及問什么,立即翻身上墻,追出去。
芳芷嚇一跳說:“郡主,小王爺怎么啦?”
梁幼儀飽滿的紅唇緊繃,沒有解釋原因,只對青時說,“天亮還早,你們都睡吧!”
過了半個時辰,芳苓才回來。
“郡主,小王爺出府就暈倒在地,子聽子墨帶他走了。奴婢不放心,跟去王府,子聽說這是老毛病,有府醫(yī)照顧,叫奴婢先回來了?!?
梁幼儀心里擔(dān)憂不已,想去王府又恐驚動他人。
忐忑中,她開始誦經(jīng),不斷地念《普門品》,芳苓在一邊看著,眼圈發(fā)紅,也跟著一起念。
從子時念到卯時,芳苓倒在蒲團(tuán)上睡著了,梁幼儀與芳芷輕輕抬著她,放在被窩里,給芳芷說:“你們倆都休息?!?
“郡主您也合眼休息一會兒,白天還有很多應(yīng)酬。”
“呵,能有什么應(yīng)酬?侍郎府在京城臭不可聞,能來拜會的,也就意思意思而已?!?
話是那么說,梁幼儀還是歪在床頭打了個盹兒。
睡夢里,她再次看見天奉城波浪滔天,濁河水一瀉千里,把京城、農(nóng)田都淹沒。
她看見鳳闕帶著紈绔們沖向東啟國和寧國的侵略大軍,不知道在何處戰(zhàn)場,人頭遍地,烽煙滾滾,破舊的軍旗獵獵作響。
所有的將士都唇干舌燥,顧若虛一頭亂發(fā),再不是小胖子,瘦削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血跡,沙啞著嗓子道:“小侯爺不行了,想見見您......”
鳳闕盔甲上是褐色的血,臉上有些臟污,頭發(fā)都打了結(jié),白袍早沒了顏色。
他站起來,身子有些搖晃。
有人把一碗粥端給他:“王爺,你喝一點吧?!?
后面說的話,梁幼儀聽不清,大概是糧草不足,朝廷顆粒不供,鳳闕好多天沒吃飯了。
鳳闕端著粥,走到已經(jīng)彌留之際的小侯爺姬染跟前,把他頭扶起來,給他喝粥。
姬染笑著拒絕:“末將,不行了,小王爺,勝了,把末將骨灰,帶回去......”
鳳闕兩眼冰冷,喝道:“你若是我的兄弟,就喝下去。”
姬染笑容掛在嘴角,頭一歪,去了。
鳳闕把粥又塞給顧若虛:“喝下去?!?
顧若虛跪下:“王爺,你喝一半我就喝?!?
鳳闕:“本王命令你,必須喝下去。”
顧若虛哭著喝了,一碗粥才喝一半,就聽見“撲通”一聲,鳳闕倒地,軍醫(yī)立即搶救。
許久,軍醫(yī)嚎啕大哭:“小王爺沒了......”
他好看的眉眼依舊鋒利,只是再也不會睜開。
“鳳闕,王爺!”
梁幼儀情急大喊,驚醒過來。
一燈如豆,暖黃搖曳,她緩了緩,只覺得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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