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巫國皇宮中,美輪美奐的宮殿,卻絲毫引不起慕連蓉的興趣。
進(jìn)入這間宮殿已經(jīng)足有一刻,她卻只是盯著慕輕歌的側(cè)臉,唉聲嘆息。
“蓉姐,你先喝杯茶?!毖潭藖硪槐瓱岵?,走到慕連蓉身邊,輕聲軟語的道。
可是,慕連蓉卻一把推開站起來,對慕輕歌道:“輕歌,你跟我來?!?
慕輕歌抬起頭,眼神中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己姑姑??吹焦霉媚樕系膰?yán)肅,她沒有多說什么,還是老實站了起來,走向了姑姑。
商紫蘇也跟著站了起來,神色復(fù)雜的看向慕輕歌,但是卻沒有跟過去,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她。
慕連蓉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向?qū)m殿內(nèi)部的一間房走去。
慕輕歌緊跟在后。剛走了兩步,慕連蓉又停下吩咐墨陽:“墨小子,看好這里,誰都不許靠近,就算是那古巫國的女皇來了,也不行?!?
墨陽眼神一閃,看向慕輕歌。見后者幾不可查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他才率領(lǐng)龍牙衛(wèi)將四周看守起來。
薛喬似乎有些擔(dān)心,想要跟過去,卻被墨陽冷漠?dāng)r下?!把ι賯b,長小姐與小爵爺有要事要談,還請留步?!?
薛喬眼神輕移到墨陽身上,見他似乎不可能通融,便走了回來。
龍牙衛(wèi)的人,對于陌生人都是冷著臉,不易親近的。薛喬根本探聽不出什么,有心想要去問商紫蘇,但發(fā)現(xiàn)她似乎更冷,也只能作罷,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而另一邊,慕輕歌已經(jīng)隨慕連蓉一起來到了內(nèi)室。
確定沒有人偷聽之后,慕連蓉才對慕輕歌問道:“輕歌,你怎么會答應(yīng)那個女皇,跟著她進(jìn)宮?你明明知道你……唉,你根本不能跟她成親?!?
慕連蓉的語氣帶著點(diǎn)焦急,有些不解,又有些氣惱。
似乎覺得是因為自己,才惹來了麻煩,連累了侄女。
“我當(dāng)然不會跟她成親。”慕輕歌淡定的道。
“那你還……”慕連蓉實在搞不清楚慕輕歌想干嘛。
“姑姑不用擔(dān)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蹦捷p歌微笑勸慰慕連蓉。
可是,慕連蓉哪里能放得下心?
看她那樣子,慕輕歌打趣道:“姑姑若是覺得擔(dān)心,不如跟我說說你和那位薛少俠的故事?看得出來,他對姑姑可是緊張得很??!”
慕連蓉臉頰一紅,嬌嗔道:“沒大沒小。我和他什么都沒有,剛才他說的話,不過都是權(quán)宜之計罷了?!?
“哦?”慕輕歌一臉不信。
“我騙你作甚?”慕連蓉羞惱道:“我與他是在古巫國結(jié)識的,聊得還算投機(jī),所以就以姐弟相稱?!?
“既然只是萍水相逢,為何姑姑要替他出面拒婚?”慕輕歌犀利追問。
慕連蓉見慕輕歌真的是誤會了,忙道:“那是因為此事與我有關(guān)。”接著,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慕輕歌。
原來,薛喬上擂臺,是因為跟她打賭。
他們二人也是無意中走到擂臺,看到有人在上面比武。剛好上面有個人的實力不錯,慕連蓉就稱贊了幾句。
那薛喬便少年意氣的道,自己比他厲害。慕連蓉見他突生小孩心性,就故意不接茬。誰想薛喬居然說,如果她不信,自己就上去比試給她看,若是輸了,就幫她端茶倒水一個月。若是贏了,就讓慕連蓉陪他在離開古巫國后,陪他去秦國看看。
秦國,本來就是慕連蓉的家。這次是她第一次出門游歷,原本也就沒打算在外逗留多久。當(dāng)時計劃的就是大約半年,就要返回向父親報平安。
所以,對于薛喬的賭約,她便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
誰想到,這擂臺居然是古巫女皇選夫的比試之地,薛喬又居然真的贏了擂臺上的人,奪了冠。
之后,便出現(xiàn)了拒婚的場面。
薛喬是因為賭約上臺的,自己又不愿意娶古巫國的女皇,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后面的事,慕輕歌也都親眼看到了。
“……所以,我和他真的沒什么,你別誤會了。”慕連蓉對慕輕歌嘆氣道。
慕輕歌盯著她,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姑姑,我看他剛才的話,不像是權(quán)宜之計。當(dāng)時的情況,事關(guān)生死,又有誰會在生死面前說出這番話呢?”慕輕歌試探的道。
“輕歌!別說了。”慕連蓉有些慌亂的站起來,轉(zhuǎn)身避開慕輕歌的視線,垂眸失神的道:“我比他大那么多?!?
“不過區(qū)區(qū)五歲罷了?!蹦捷p歌不在意的道。
進(jìn)入皇宮的路上,慕輕歌早就把那薛喬打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這個薛喬居然是來自二等國的禹國。
而且,還是當(dāng)?shù)匾粋€有名大世家的世家公子。
只不過,他不是嫡子,無需繼承家業(yè),所以才可以憑著自己的心情,四處游歷。
當(dāng)然,這些信息的真假,慕輕歌會派人去查。
反正,按照她的計劃,千烈軍和龍牙衛(wèi)都要開始進(jìn)入二等國地界去歷練了,到時候打探一些薛喬的背景,并非什么難事。
“不說這些了,我都這般年紀(jì)了,早已經(jīng)不再想這些事。”慕連蓉?fù)u搖頭,拒絕了這個話題的深入。
見此,慕輕歌也不便再多問,怕說多了,反而沒有幫助。
慕連蓉轉(zhuǎn)身,看向慕輕歌,眉宇間有些凝重的道:“輕歌,你打算什么時候恢復(fù)女裝?”
慕輕歌一愣,心想,怎么有扯到自己換不換女裝的事情上了?
“姑姑為何提這個事?我覺得男子裝扮行走江湖沒什么不好,方便許多?!蹦捷p歌道。
慕連蓉卻嘆了口氣,緩緩搖頭:“你真是身在霧中,看不真切。你的那些聰明才智都上哪了?”
慕輕歌一臉茫然,被慕連蓉說得一頭霧水。
見她這般模樣,慕連蓉不得不繼續(xù)敲打:“男子身份,雖然利于在外行走??墒?,你這男兒的外表,又害了多少女子?外面的那位商姑娘,還有這古巫國的女皇,都不是么?我就更不說之前的長樂,永歡兩位公主了。你呀你,要惹得多少女子為你傷心,你才知道醒悟?何況,你早晚是要成親生子的,這身份早公開晚公開不都要公開么?以前,你隱瞞身份,是因為擔(dān)心欺君之罪,禍連全家。如今,你在秦國已經(jīng)大勢已成,就算公布了身份,又有誰敢傷你分毫?我想不通,你還擔(dān)心什么。”
慕連蓉的一席話,把慕輕歌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真的沒有想那么多,只是好像習(xí)慣了這男子的打扮,所以不想去改變。什么成親生子……
不知為何,慕連蓉說到這句話時,她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起在幽海中陷入的幻象場景。
似乎,對結(jié)婚生子這件事,也沒那么抗拒了。
見她沉默,慕連蓉又繼續(xù)道:“眼下的事,若是你以女子身份打敗了那女皇陛下,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她總不能強(qiáng)迫你一個女子與她成親。可如今怎么辦?你跟著進(jìn)了宮,也就說明你接受了這樁親事,若你的女子身份敗露,豈不是又是欺君之罪?”
“姑姑,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你容我想想。”慕輕歌突然開口。
她的確需要冷靜一下,徹底整理一下思路。
慕連蓉該說的都說了,也沒有再繼續(xù)多說什么。嘆了口氣,她離開了房間,留下慕輕歌一人。
房間里,只剩下了慕輕歌一人。
她走到窗臺邊上,這里的視線很好,可以鳥瞰姜城大半個城池,將姜城的風(fēng)光收納眼底。
可是,現(xiàn)在她卻無心欣賞風(fēng)景。
她跟著姜璃入宮,其實她就是打算進(jìn)宮之后,向姜璃說出自己身份,讓她作罷,放他們離開。
可是,被姑姑這么一提醒,她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替姜璃考慮。
一個女子,又貴為一國之君,接連兩次被拒婚,恐怕再大的氣度都會忍受不住吧,而且傳了出去,對姜璃的聲譽(yù)恐怕也不會好到哪去。
慕輕歌低頭,伸手揉了揉自己發(fā)脹的眉心,苦笑低語:“我果然是不擅長處理情感方面的事,這次又做錯了?!?
她曾在秦亦瑤那里錯過一次,所以絕不能再錯第二次。
“說起我的身份……”慕輕歌仔細(xì)回想一遍,再度苦笑起來:“不算司陌那個老妖怪,也還有水靈、梅子仲,甚至……韓采采那廝也多有試探……看來,知道的人還真不算少?!?
深深吸了口氣,慕輕歌吐出胸口積郁的悶氣。她自自語的道:“看來,以后男裝的便利,很難再享受了。不過,今天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心中做下決定之后,慕輕歌轉(zhuǎn)身,以輕快而堅定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她打開大門,商紫蘇立即站起身,向她走過來。
“慕師弟,你沒事吧?”商紫蘇關(guān)切的問。
慕輕歌看向她,回想起慕連蓉的話。
的確,她這位冷冰冰的師姐,向來一日中也說不了幾句話的,似乎與她在一起后,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多謝師姐關(guān)心,我沒事?!蹦捷p歌對商紫蘇頜首道。
商紫蘇也微微頜首,抿了抿唇。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時的慕輕歌給她的感覺,變得生疏了些。
兩人剛說完話,姜璃就換了新衣,帶著女官宮婢走進(jìn)了宮殿。她眼中仿佛只有慕輕歌的存在,喜悅的道:“輕歌?!辈⒖觳阶呦蛄四捷p歌。
她臉上的金色面罩下垂落的流蘇,隨著她的步伐搖曳,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對你說?!蹦捷p歌看向姜璃,唇角含笑。
“你不是也想學(xué)你姑父悔婚吧!”姜璃警惕的看向她。
這番話,讓眾人的神情不一。
站在慕輕歌身邊的商紫蘇是微微蹙眉,薛喬是一臉尷尬,慕連蓉更是面頰泛紅。
“跟我來就知道了?!蹦捷p歌沉聲道。
說罷,她轉(zhuǎn)身,再次走向了之前那間房間。
姜璃對跟來的女官吩咐:“你們留在這等我,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jìn)來打擾。哦,對了,給他們準(zhǔn)備吃的,別怠慢了姑姑姑父他們?!?
說罷,她也不理會慕連蓉和薛喬的囧樣,飛快的追上慕輕歌,跟著她進(jìn)了房。
慕輕歌親自關(guān)門,在大門閉合的瞬間,與慕連蓉交換了一個眼神。
慕連蓉猜出了慕輕歌想要說什么,心中隱隱擔(dān)憂起來,生怕慕輕歌會出什么事。
……
“你想對我說什么?”房間內(nèi),一進(jìn)來,姜璃就迫不及待的問。
慕輕歌轉(zhuǎn)身看向她,正欲開口,卻被姜璃抬手打斷。
“等等,你先別說。為了防止你再拒婚,我先把面紗取下來。”說完,姜璃便背對著慕輕歌取下了臉色的金色面罩。
她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了一張充滿異域風(fēng)情,絕艷無雙的臉。
慕輕歌可以肯定的說,這是一張任何雄性動物看到了,都會垂涎的臉!姜璃的美,帶著一種妖異的美感,五官立體深邃,泛著金色的眼珠,深藍(lán)的長發(fā),白皙的皮膚。她的美無法用正常的詞匯去形容,卻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樣,我美吧?那個什么薛喬拒絕我,真是沒福分!你不會也沒有福分吧?”姜璃滿意的看到了慕輕歌臉上的驚艷之色,得意的道。
“當(dāng)然,我也覺得你很美,即便與我古巫國的人比起來,你也是屬于絕世無雙的那種。所以,我們倆的結(jié)合,以后的后代會更加妖顏惑眾,所以你可要好好考慮,要不要嫁給我。”姜璃揚(yáng)起優(yōu)美的下巴,露出了修長完美的脖頸曲線。
妖顏惑眾?
還真是會形容。
慕輕歌在心中無語而笑。
她對姜璃道:“我承認(rèn)你很美,但是我還是要說出你不愛聽的話。”
“為什么?”姜璃眼中流露出一絲惱怒。
慕輕歌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抬手摘下了自己左耳上的耳釘。
沒有什么,比眼見為實更具說服力的了!
在姜璃金色的瞳孔中,慕輕歌的外貌開始發(fā)生細(xì)微的變化,線條更加柔和,身材也更加纖細(xì)有致,雙腿更加修長筆直連接著盈盈一握的纖腰。絕美的五官,雖然依然帶著英氣,但是卻能一眼分辨出,這是一位絕色女子,而非男人!
“這……這怎么可能……”姜璃震驚的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慕輕歌的變化。
慕輕歌在她看清楚之后,又重新戴上了耳釘。
瞬間,她又變回了那個風(fēng)流倜儻的小爵爺!
“這是什么法術(shù)!”姜璃瞬移來到慕輕歌身前,直接伸出手去觸摸慕輕歌脖子上的喉結(jié)。
慕輕歌并未避開,而是任由她施為。
真實的觸感,讓姜璃更加疑惑,震驚的抬眸對上慕輕歌那雙清透的眼眸。
那雙妖異而絕美的金眸中,反復(fù)在不停的追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慕輕歌向后緩緩?fù)肆艘徊?,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才輕聲解釋:“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東西,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能改變我的性別。戴上它,在別人眼中,我就是一個男人?!?
有著幻器的掩飾,慕輕歌此刻說話的聲音,帶著男子的清越磁性。
姜璃震驚的聽著,沒有急著插話。
她此刻的態(tài)度,對慕輕歌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如果她一不和就下令宮中侍衛(wèi)把她拿下,或者直接出手,那她也不會再多說什么,直接打出去了。
“我的母親很早就離開了我,聽說她的離開,是為了尋找我父親的尸骨。而我從一生下來,就被她偽裝成男孩,據(jù)說是為了保住家族的平安。”慕輕歌平靜的道。
“保住家族的平安?”姜璃不理解的皺眉。
慕輕歌轉(zhuǎn)眸看向她,問道:“你身為古巫國的女皇,即便古巫國不問世事,你也應(yīng)該知道秦國慕府的事吧?”
姜璃金瞳猛地一縮,失聲道:“你就是秦國慕府那個名滿天下的小爵爺?”
慕輕歌失笑:“最多也就是名滿三等國界。嗯,我的名聲還未打到二等國和一等國?!奔幢闼谌謬鴶嚨蔑L(fēng)云變色,成為戎國首席通緝犯,對方又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算不上什么名聲。
“你倒是風(fēng)趣?!苯в脑沟钠沉怂谎邸?
慕輕歌挑眉,笑道:“你也令我意外,我還以為你在知道我的身份后,會對我拔刀相向?!?
姜璃撇撇嘴,氣悶的道:“我是這么不講理的人么?我又殺不了你,說不定會弄得兩敗俱傷。就算真的打敗你,還不是不能和你成親?這虧本買賣我才不干!”
這番話,讓慕輕歌對她好感大增?!澳愕故翘貏e。若是旁人,被人連著拒婚兩次,恐怕早已經(jīng)惱羞成怒大開殺戒了?!?
“所以我是女皇,而他們不是!”姜璃傲嬌的道。
慕輕歌笑了起來,笑容中十分輕松。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與姜璃聊天,十分愉快。
姜璃蹙眉沉思,“之前慕府的情況,需要一個男孩來穩(wěn)定軍心,我能理解,而最好這個男孩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這一點(diǎn)你也做到了。可是后來,秦國那些野心家都被你推翻了,你為什么還繼續(xù)隱瞞?”
她抬起雙眸,看向慕輕歌,等待著慕輕歌的解釋。
“習(xí)慣了。”慕輕歌給出了最通俗的答案。
她道:“當(dāng)了十多年的男孩,突然有一天,讓你穿著裙子待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也不會習(xí)慣吧?!边@一點(diǎn),她算不得撒謊。前世,她在軍營之中,哪里會分什么男女?那種化著精致妝容,穿著性感短裙,踩著高跟鞋,拎著名牌包逛街的日子,她還真的沒有體會過。
“習(xí)慣?”姜璃口中反復(fù)念叨著這兩個字,突然點(diǎn)頭道:“我都有點(diǎn)同情你了?!?
“不必如此,我其實過得很愜意。男子的身份,讓我少了許多束縛,可以讓我做許多想做的事?!蹦捷p歌聳肩道。
姜璃卻不屑的冷哼一聲,刺了她一句:“包括勾搭良家少女么?”
“咳咳?!蹦捷p歌被自己嗆得猛咳了兩聲,面色尷尬。她舉起手,認(rèn)真的道:“我發(fā)誓,我真的沒有。”
姜璃哀怨的看著她,許久,才忍不住‘噗嗤’一笑,嘆道:“或許,就是因為你也是女子,所以才懂得女子在想什么,格外的細(xì)心關(guān)懷,才惹得不少女子傾心于你吧。我可是有聽過秦國兩位公主與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