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歌沒有出聲否認,也沒有承認。
少頃,他嘆息妥協(xié):“也罷。我還有個七弟,這個皇位就讓他去坐吧?!?
“七皇子秦瑾陽?”慕輕歌腦海里瞬間就浮現(xiàn)出關(guān)于這個未成年皇子的信息。
在情報中,這個七皇子的生母只是一名宮婢。生下她后,就被姜貴妃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棍殺了。之后,七皇子便過繼給了皇后。
然,皇后一門心思在自己兒子身上,哪有閑工夫去管這個七皇子?
于是乎,這個七皇子在宮中的地位,就如同當初的秦瑾辰一樣,如透明人一般。因為年幼,又毫無背景,奪嫡之事也輪不到他。
“你也知道他,那你覺得他如何?”秦瑾辰問慕輕歌。
慕輕歌卻收回思緒,無所謂的道:“你覺得可以就可以??傊?,我的事已經(jīng)完成,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你還真是甩得干干凈凈?!鼻罔綗o奈嘆息。
“你想怎么說都行。”慕輕歌滿不在乎的道。事情已經(jīng)談完,她也準備離開。
可是,在她打算離開之時,秦瑾辰卻突然道:“你真的就讓長樂嫁到屠國去?”
這句話,讓慕輕歌步伐一頓,回眸轉(zhuǎn)身,疑惑的看向他。
秦瑾辰站在臺階上,陽光沐浴在他身上,漂亮得好似雕像一般。他道:“你可知屠國太子是一個怎樣的人?”
屠國太子?她還真是不怎么了解。
這段時間,她的精力都放在了秦國之內(nèi),對于其他鄰國并不在意。再則,屠國更換太子頻繁,這個剛上位的太子,她哪有閑工夫去管?
看到她的表情,秦瑾辰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看著她,緩緩的道:“與長樂有婚約的屠國太子,名赫連戰(zhàn)。年逾四十,外表粗獷、野蠻。性格更是暴戾、好色。據(jù)說,他還未登上太子之位時,就有上百侍妾。當了太子后,更是肆無忌憚?chuàng)屃嗽S多民間女子入宮,隨意凌辱殺害。他還有一個愛好,喜歡與狼為伍,睡覺時,總喜歡有狼伴隨。他身邊的不少人,都成了狼口中的一堆枯骨。而他的修為,外界盛傳是青境巔峰?!?
慕輕歌臉色微沉,一雙清眸含著煞氣,剜了秦瑾辰一眼,不發(fā)一語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凝著她夾怒離去的背影,秦瑾辰嘴角輕揚,呢喃自語:“你果然是放不下她。也好,將她帶回來。秦國,無需這樣用女子幸福換來的和平?!?
該死的秦瑾辰!既然知道這些內(nèi)情,居然一直沉默。
慕輕歌翻身上了黑焱,對墨陽吩咐:“召集龍牙衛(wèi),隨我火速趕往屠國!”如果她早知道屠國太子是這樣一個人,絕對會阻止秦亦瑤的遠嫁。這樣一個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秦亦瑤的良人。
一夜剛過,秦國皇宮里的動蕩還未平息,慕輕歌就率領(lǐng)著龍牙衛(wèi)去追秦亦瑤的車隊。
她已經(jīng)離開幾日,要想追上并不容易。
好在,慕輕歌和她的龍牙衛(wèi),都是騎著靈獸焱馬,速度要遠超一般馬匹。
經(jīng)過五日的追趕,他們終于在秦國與屠國的邊境看到了屠國使團與送嫁隊伍的影子。
蜿蜒如蛇的隊伍,正朝著屠國邊境的一個城池而去。
不出半日,他們就能到達今日的目的地。
“總算是回來了!還是咱們屠國的空氣聞起來舒坦!”赫連拔騎在馬上,腦海里已經(jīng)在想著今晚住下后,找?guī)讉€當?shù)氐墓媚锴皝矸塘恕?
“王爺,咱們真的要因為一個秦國的娘們和秦國休戰(zhàn)?”赫連拔身邊一個壯碩的男子不滿的道。
赫連拔冷笑,眼中滿是譏諷:“你覺得可能嗎?等太子登位之后,就是咱們屠國的鐵騎踏平秦國之日?!?
那人先是一喜,卻又遲疑的道:“可是合約……”
“合約個屁!咱們屠國人,什么時候會被一紙合約纏住了手腳?”赫連拔喝道。眼中的輕蔑,絲毫不把兩國協(xié)議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后面車輦中的那個秦國公主……”壯碩男子露出猥瑣的笑容。
赫連拔心中明了的笑道:“等太子殿下享用完畢后,你們好好表現(xiàn),自然會讓你們嘗嘗這秦國公主的鮮?!?
“嘿嘿,那就先謝過王爺了。”壯碩男子黝黑的臉頰泛起一層詭異的紅暈。
秦國的送嫁隊伍,走在整支隊伍的中間。
上千人的秦人裝束,在這支隊伍中顯得格外明顯。
特別是那輛被紅紗纏繞,由八匹駿馬拉著的車輦,幾乎成為了這支隊伍最明顯的標志。
車輦中,秦亦瑤身披嫁衣,頭上戴著厚厚的鳳冠。濃重的打扮,似乎從秦國出來,就沒有變過。
車輦內(nèi),如同一間房子,除了她之外,還有她隨嫁的宮婢。
“公主,歇一會吧。”宮婢走過去,將她頭上的鳳冠取下,露出了她精致的妝容。烈焰紅唇,讓清冷的她多了幾分嬌艷。
她的表情漠然,對宮婢的話沒有任何回應(yīng),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宮婢暗暗嘆了口氣,將鳳冠放好。
自家的主子從離開秦國就是這副寡淡模樣,她們心急,卻也無用。
“還有多久能到屠國?”突然,秦亦瑤淡淡的問了一句。
宮婢心中一喜,忙轉(zhuǎn)身道:“公主您總算愿開口說話了。回公主的話,聽屠國的人說,今夜咱們便能到達屠國離秦國最近的一個城池。”
“今夜,便到了么?”秦亦瑤眼神黯淡了幾分。
清淡的語氣,感染了宮婢的情緒,讓她開始染上思鄉(xiāng)之愁。
在秦人眼中,屠國就是蠻荒之地。而如今,秦國最優(yōu)秀完美的公主,卻要嫁入這樣的地方,作為仆人,她們內(nèi)心都是為公主抱屈的??墒牵拭y違,公主都無法反抗,他們這些做仆人的又有什么能耐去阻止?
隊伍,還在緩慢前進。
或許是因為終于要進入屠國,隊伍中變得有些松散,甚至連警戒都沒有了。
在隊伍之后,塵土遮掩下,慕輕歌摔著龍牙衛(wèi)終于趕上,在視線所及中,看到了那支蜿蜒如蛇的隊伍,還有那隊伍中間顯眼的紅帳車輦。
“小爵爺,屠國車隊就在前方。”墨陽道。
慕輕歌眸光清冷的看著那支隊伍,不含感情的開口:“殺!”
殺令一下,龍牙衛(wèi)如猛虎出閘般,沖向那支隊伍。他們根本不去思考對方人數(shù)和戰(zhàn)力的問題,只會全力去完成慕輕歌交代的任務(wù)。
龍牙衛(wèi)從慕輕歌身邊而過,她精致絕美的五官冷冽,如同蒙上了一層冰霜。
她來,不是來與屠國交涉,帶回秦亦瑤。
將這些人殺了,將秦亦瑤帶走,是最直截了當?shù)姆椒ā?
至于以后——
屠國敢來,她就敢殺!
真當屠國是什么友好鄰邦不成?
龍牙衛(wèi)呼嘯而來,殺氣騰騰的沖入了隊伍之中,速度快得讓任何人來不及反應(yīng)。
“敵襲!”
突然亂起來的隊伍,只能被動迎戰(zhàn)。
可是,這些人哪里是龍牙衛(wèi)的對手?
龍牙衛(wèi),不僅都是綠境、青境之人。而且個個幾乎都算是不死之身,更別忘了,他們就是在屠國與秦國邊境殺得山匪、馬賊望風而逃的神秘隊伍。
赫連拔被突來的襲擊也搞蒙了,一邊要穩(wěn)定混亂的隊伍,更要指揮迎戰(zhàn)。
可是,在看到龍牙衛(wèi)狠辣的手段后,他卻心中升起了怯意,想要尋機會離開。
那些人,實在太可怕!手起刀落之間,只看到無數(shù)尸塊落下,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他們……他們是秦國的人!慕府……慕輕歌!”赫連拔認出了那獨特的鎧甲裝備,還有以焱馬為坐騎的隊伍。
他猜對了,可是卻猜不到為什么慕輕歌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還下如此狠手。
車輦中,宮婢們抱作一團,顫顫巍巍的縮在秦亦瑤身邊。車輦的紅色紗帳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液,雖沒有親眼所見外面的場景,她們卻能想象得到畫面的慘烈。
“公主,我們怎么辦?”宮婢求助的看向秦亦瑤。
秦亦瑤緩緩站起來,眸光中并無任何驚慌?!鞍盐业膭θ怼!?
有一個大膽些的宮婢立即將掛在車輦中的劍取下,遞到秦亦瑤手中。
寒光一閃,寶劍出鞘。
秦亦瑤神色清冷的看了一眼卷縮在一起的宮婢道:“你們跟在我身邊,多少學了點防身的本事。雖然從未與人交戰(zhàn),但生死攸關(guān)下,也能有反抗之力。今日,你們且隨我一戰(zhàn),不必有拼死之心,若是尋到機會,便自行離開,不用管我?!?
“不!公主,咱們怎么能棄你離去?要走也是公主你走,我們來墊后?!睂m婢們喊道。
秦亦瑤卻搖頭:“若還當我是你們主子,便聽我的話?!?
宮婢們眼中極不情愿。
此時,一道聲音從車輦外傳來:“公主殿下,我乃小爵爺手下龍牙衛(wèi)首領(lǐng)墨陽,奉命前來接公主回國。還請公主稍安勿躁,安靜等候一會?!?
是他!是他來了?
秦亦瑤一震,渾身猶如雷擊一般,一動不動。手中緊握的寶劍落在車輦的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美眸中,薄冰融化成清流滴下。
墨陽的話,讓車輦中安靜下來,不再害怕。
一炷香后,外面漸漸安靜下來,那些可怕的殺戮聲也消失不見。只有濃濃的血腥味回蕩在四周空氣中,令人不適。
突然,車輦的紅帳被人拉開,露出了幾張陌生卻冷峻剛毅的臉龐。
宮婢們嚇了一跳,而秦亦瑤則是快速的在這些臉中尋找。沒有看到期待著的那張臉,她眼里寫滿了失落……
龍牙衛(wèi)分開兩側(cè),露出墨陽。
他站在車輦之外,對秦亦瑤道:“公主,一切都已經(jīng)解決了,還請公主下輦,小爵爺正在等你?!?
一句話,燃起了秦亦瑤眸中的希望。
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快速的跳下車輦,在墨陽的帶領(lǐng)下,目無旁騖的向慕輕歌而去。
而跟在她身后走出的宮婢,一看到四周零碎的尸骸,血染的大地,頓時捂嘴嘔吐,惹得幾個龍牙衛(wèi)露出輕蔑的眼神。
近了,近了……
那挺拔、頎長的背影,讓秦亦瑤有些怯步。
她猜不透慕輕歌出現(xiàn)在這的真實用意,只知道,再次看到那個她想要千方百計忘掉的身影時,她的心如同擂鼓一般,劇烈的跳動。
終于,她來到了近處??吹搅吮荒捷p歌踩在腳下的赫連拔尸體。
這時,她才注意到四周的一切。所有的人,除了她的送嫁隊伍之外,屠國使團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死在了這里。而且死狀慘烈。
這倒不是慕輕歌或是龍牙衛(wèi)有虐殺的癖好,而是他們只會用最簡單,最快速的方法殺人。所以都是朝致命處下手。手過之處,不是頭身分離,就是腰部斷裂。
總之,出招,便要取人性命。
干脆利落的手段,是慕輕歌親自手把手教會龍牙衛(wèi)的。
秦亦瑤站在原地,凝著那道挺拔的背影,千萬語卻都無法出口。她心中有無數(shù)個問題想問,卻不知該如何問起。
慕輕歌轉(zhuǎn)身,清透而深邃的眼底,沒有因為之前的殺戮而有任何波瀾。
當秦亦瑤一頭撞入那透徹人心的眼底,突然間便忘記了所有,好似沉淪一般。
妖冶如陽,熾烈如火的人影,朝著自己緩緩而來。秦亦瑤卻覺得自己動彈不得,仿佛被她的光耀籠罩。
“跟我來?!蹦既唬遒缛穆曇繇懫?,打碎了秦亦瑤的沉淪。
不自覺的,她跟在慕輕歌身后,避開眾人,越走越遠,直到一片枝葉濃密的小樹林里,才停下。
直到此刻,她才從千百個問題中問出一個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為什么?”
“赫連戰(zhàn)不適合你?!蹦捷p歌看著她,她也看著慕輕歌,似乎想從她平靜的神色中找出一絲她所期盼的端倪??墒牵Y(jié)果卻令人失望。
秦亦瑤眼中掩去淡淡失望,她垂下眼眸,清冷的聲音道:“婚約已定,又有什么適不適合的?!?
“我?guī)慊厝ァ!蹦捷p歌再度開口。
秦亦瑤猛地抬頭,眼眸中閃爍著光澤。
抿了抿唇,慕輕歌又補充道:“你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從此刻起,你自由了?!?
“什么意思?”秦亦瑤心中一痛,慕輕歌話中的意思,并不是她想要的那個。
她眼中的極力隱藏的痛,并未逃過慕輕歌的眼。在心中底嘆一聲,她道:“宮中發(fā)生變故,太子與韓后被姜貴妃與睿王下令殺死,睿王又殺了先皇……”
“什么!你說什么?”秦亦瑤倏地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慕輕歌淡淡的道:“而我殺了睿王與姜貴妃。”
不!怎么是這樣!
慕輕歌的話如天雷一般,劈在秦亦瑤身上。
她的母兄一直都在謀劃著秦國江山,她很清楚。甚至,她還知道自己對于他們來說,也只是一枚棋子??墒?,她卻想不到,他們居然瘋狂的殺了皇后與太子,甚至連父皇也不放過。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她最心愛的人,居然是她的殺母、殺兄仇人!
上蒼為何對她如此殘忍?!
秦亦瑤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灰白一片。身子更是搖搖欲墜,踉蹌了幾步。
淚水,忍不住落下。
前一刻,她還沉浸在慕輕歌出現(xiàn)的驚喜中。此刻,卻被她殘忍的話凌遲得體無完膚。
秦亦瑤的痛苦,慕輕歌看在眼中。
她道:“你若想報仇,可隨時來找我。你也依舊還是秦國的公主,但不用再為秦國做什么。以后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
“報仇?”秦亦瑤穩(wěn)住身子,笑容中帶著痛苦。她神色復(fù)雜的看向慕輕歌,問:“我該如何報仇?我的父親,被兄長殺死,而你又殺了他們。你到底算是我的恩人還是仇人?”
慕輕歌看向她,少頃,才道:“你便當我是仇人吧?!?
秦亦瑤身子一晃,露出凄慘的笑容:“你寧可讓我把你當做是仇人?!?
“你母兄皆死于我手,你本就該恨我。至于你的父親,我也并不希望他活?!蹦捷p歌淡淡的道。
秦亦瑤用手撐住身邊的樹干,支撐自己不倒下。
她此刻的心,如同被人生生撕裂了般:“為什么?為什么?”你如此殘忍?殺了我的親人,卻又來救我!
慕輕歌轉(zhuǎn)身,沒有給出答案。
她大步走出樹林,對遠處的墨陽吩咐:“留下一組人馬護送公主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說罷,她翻身上了黑焱,策馬離去。
秦亦瑤看著她的背影在視線中漸漸模糊,整個人再也承受不住,順著樹干軟倒落地。
慕輕歌騎著黑焱狂奔,身后跟著龍牙衛(wèi)。
遠處天際,夕陽西下,霞光籠罩在所有人身上,如同一層血色。
“吁——!”勒馬而停,馬蹄高抬。
慕輕歌手握韁繩,遠眺落日,吐出悶在心中的一口濁氣,自語低喃:“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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