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援散修的指引下,他們深入東海。
越往深處,風(fēng)浪越大,天空陰沉,墨色的海水翻涌著白沫,空氣中彌漫著不安的氣息,強大的神識掃過,宿槐序很快鎖定了異動的源頭——一片被狂暴漩渦籠罩的詭異海域。
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頭形似巨鯨、卻生有猙獰骨刺和數(shù)條粗大觸手的怪獸在興風(fēng)作浪,它每一次攪動身軀,都引發(fā)更劇烈的海嘯,更麻煩的是,漩渦下方,似乎連接著一處古老的海眼,海眼周圍的巖壁上,殘留著破損的古老封印符文。
“是覆海魔鯤,被海眼泄露的混亂靈氣吸引而來。”宿槐序一眼認出:“需先加固封印,再斬此獠,否則海眼失控,禍患無窮?!?
“師父,封印符文損毀嚴重,結(jié)構(gòu)復(fù)雜,弟子需靠近查看?!睘踔衩咧鲃诱埨t。
宿槐序點頭,揮手布下一道劍氣屏障,護住烏竹眠,一同潛入狂暴的漩渦之中。宿訣和云成玉則在外圍警戒,以防魔鯤突襲。
海底世界光怪陸離,巨大的珊瑚礁如同海底山巒,色彩斑斕的魚群穿梭其間,但此刻,狂暴的水流和魔鯤攪起的泥沙讓視線模糊,破損的封印符文刻印在海底巨大的黑色巖盤上,散發(fā)著微弱的、時斷時續(xù)的靈光。
烏竹眠無視周遭的混亂,全身心沉浸在對符文的解析中,指尖亮起銀光,凌空勾勒,嘗試修補與推演。宿槐序則一邊護持她,一邊以劍氣斬開襲來的觸手和水壓沖擊。
就在封印修復(fù)進行到關(guān)鍵時刻,那頭魔鯤似乎感應(yīng)到威脅,放棄了攪動海眼,龐大的身軀裹挾著萬鈞之力,朝著宿槐序和云成玉猛沖而來,血盆巨口張開,獠牙森森,腥風(fēng)撲面。
“師父小心!”烏竹眠心念一動,且慢錚然出鞘。
她并未貿(mào)然沖上去,而是將歸藏劍意催發(fā)到極致,劍鋒遙指魔鯤,一股沉凝如山、蓄勢待發(fā)的磅礴劍意瞬間鎖定了那龐大的目標。
魔鯤沖勢微微一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墻,就在它被劍意所懾的剎那,宿槐序眼中寒芒一閃,背上長劍并未出鞘,只是并指如劍,凌空一劃。
“嗤——”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湛藍色劍氣,如同深海寒冰凝結(jié)成的巨刃,無聲無息地掠過海水,精準無比地從魔鯤猙獰的頭顱中央一穿而過。
魔鯤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眼中的兇光瞬間熄滅,隨即被狂暴的水流撕扯著,緩緩沉向幽暗的海底,海面上的風(fēng)暴漩渦失去了源頭,漸漸平息。
與此同時,她也完成了最后一道符文的修補,銀色的光芒沿著古老的紋路流淌,最終匯聚到中心一點,猛地亮起。
破損的封印被徹底修復(fù),海眼重新歸于平靜,混亂的靈氣被牢牢鎖住。
危機解除,四人浮上海面,烏云散去,陽光重新灑落,海面波光粼粼,恢復(fù)了往日的壯美寧靜。
過了一段時間,烏竹眠外出游歷時特意路過了此處,想看看封印怎么樣,卻感應(yīng)到東南方向數(shù)千里外的碧海上有一處孤島,島上有極其精純磅礴的木靈生機。
御劍飛行約莫一個時辰,一座孤懸于碧海之中的島嶼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島嶼不大,郁郁蔥蔥,中央?yún)s并非高山,而是一株株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巨樹,樹冠如華蓋,遮天蔽日,枝葉并非單一的綠色,而是呈現(xiàn)出瑰麗的金、赤、橙、黃等漸變色彩,如同燃燒的晚霞凝固在樹梢。
樹干粗壯如山岳,虬結(jié)的根系深深扎入島嶼深處,每一株巨樹散發(fā)著溫暖、浩瀚、令人心曠神怡的生命氣息,正是這股氣息,在茫茫大海中如同燈塔般醒目。
扶桑,在玄海之東岸,行登岸一萬里,東復(fù)有碧海,廣狹浩瀚,與東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葉皆如桑,長者數(shù)千丈,大二千余圍,是以名為扶桑。
踏上島嶼的瞬間,濃郁到化為霧氣的木靈生機便包裹了烏竹眠全身,讓她精神一振,連日奔波的疲憊一掃而空,島上奇花異草遍地,許多外界早已絕跡的靈藥在此生機勃勃。珍禽異獸棲息林間,見人也不甚驚惶,眼神純凈。
烏竹眠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體內(nèi)靈力活潑運轉(zhuǎn),神清氣爽。
她走到那株頂天立地的扶桑神樹下,仰頭望去,只覺自身渺小如塵埃,樹身紋理古老滄桑,仿佛鐫刻著時光的印記。
“好溫暖?!睘踔衩呷滩蛔⑿∈仲N在粗糙溫潤的樹皮上。
就在她手掌觸碰樹身的剎那,整株扶桑神樹仿佛被喚醒。
枝葉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沙沙的、如同天籟般的輕響,樹干上流轉(zhuǎn)起柔和的金色光暈,一股浩瀚而親切的意志如同溫柔的潮汐,輕輕拂過三人的心神,那意識中充滿了喜悅、好奇。
這株扶桑樹,要化靈了!
烏竹眠覺得有緣,便沒急著離開,在碧海落腳,還砍了岸邊的紅松木,在那株扶桑木的樹蔭下搭了間小小的木屋,每日晨起,她便在礁石上練劍,劍意劈開咸濕的海風(fēng),劍尖挑碎浪尖上的晨露,衣袂翻飛間驚起一片雪白的海鷗。
待到日頭西斜,她便提著魚叉往淺灘處去,叉幾條肥美的石斑魚,就著椰汁烤了,便是晚飯。
這般日子過了小半年,島上除了飛鳥走獸,唯有扶桑樹和她。
直到某一夜,海上生明月,銀輝灑滿了整座島嶼。
扶桑樹化靈了。
一點純粹無比的青玉色光團緩緩凝聚、亮起,光團越來越盛,如同果實般緩緩垂落,顯露出一個身形。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他赤著雙足,懸浮于離地尺許的空中,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青色光暈。容貌清俊無儔,眉眼柔和,帶著不諳世事的純凈,如同初生的朝陽,溫暖而毫無侵略性。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頭發(fā)和眼睛,發(fā)絲里綴著扶?;?,左瞳如碧海含星,右瞳似琥珀凝光,清澈得能照見人影,如同不諳世事的赤子,如同最純凈的翡翠,倒映著整個世界的生機盎然。
少年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烏竹眠,他緩緩落地,赤足踩在松軟的苔蘚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他走到烏竹眠面前,微微歪著頭,碧綠的眼眸中滿是好奇和一絲依賴,聲音如同清泉流淌,帶著草木自然的清新氣息:“你……眠,眠眠……”
孤島上一直很安靜,可這小半年里,他卻聽了很多眼前少女的碎碎念,以前他看日升月落,現(xiàn)在他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對她有種天然的親近和喜歡。
少年歪著腦袋看烏竹眠,發(fā)間一朵扶桑花"啪"地綻開。
烏竹眠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從自然畫卷中走出的少年,感受到他身上那與自己體內(nèi)木靈氣息隱隱共鳴的磅礴生機,心中充滿了震撼與莫名的親近感,她點點頭,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嗯,我是。”
少年笑了,笑容純凈溫暖,如同春風(fēng)吹拂大地,讓整個島嶼的花草都仿佛更鮮艷了幾分。
“你可有名?”烏竹眠問。
少年茫然地搖搖頭,金色的發(fā)絲在陽光下閃爍。
烏竹眠為他取名千山,輕煙一點扶桑島,涼籟千山落木天。
“千山……”千山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碧綠的眸子中亮起璀璨的光彩,仿佛這個名字瞬間賦予了他存在的意義,他歡喜地原地轉(zhuǎn)了個圈,衣袂飄飛:“我有名字了!我叫千山!”
之后,烏竹眠將千山帶回了青荇山,返程時,千山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孕育他的孤島和那株巨大的母樹,扶桑神樹無風(fēng)自動,灑落漫天金紅相間的葉片,如同下了一場絢爛的光雨,為遠行的孩子送別。千山珍重地收起幾片蘊含精純生機的扶桑葉,作為留念。
回到青荇山,宿槐序看著這由扶桑神樹本源孕育而生的樹靈,感受著他身上那純凈浩瀚、不染塵埃的生命本源,心中了然。
此等天生地養(yǎng)的精靈,懵懂初開,心性至純,正是修道的璞玉。
“千山此名好。”宿槐序緩緩道:“桑梓之地,謂之家園;扶搖直上,謂之凌霄。然此身立于天地,根植山海,承日月之精,沐八荒之氣,當有包容寰宇之量,千山萬水,盡納胸壑;一木扶桑,亦可撐天?!?
千山看向他,眼中充滿了孺慕和親近:“您……您像大樹一樣,我能留在這里嗎?跟著眠眠……跟著您嗎?”
宿槐序看著這純凈無垢的樹靈,又看看身邊同樣眼含期待的烏竹眠,微微頷首:“天地精靈,化形不易,入我門下,當明心見性,守護此方天地生機?!?
“弟子千山,拜見師父!”千山學(xué)著之前看過的樣子,像模像樣地躬身行禮,動作雖有些生澀,卻充滿了赤誠。
于是,青荇山劍廬迎來了它的第五位弟子——扶桑樹靈,千山,他的到來讓整個劍廬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他赤足走在山間,所過之處,草木欣榮,枯枝發(fā)芽,病弱的靈藥煥發(fā)生機,他愛黏著烏竹眠,總催生漂亮的小花給她戴在頭上,指尖綠芒輕點,便能令種子瞬間破土、抽枝、開花。
宿槐序傳授千山的是自然之道與生命法則的感悟,引導(dǎo)他如何掌控體內(nèi)浩瀚磅礴卻略顯散漫的生機之力,如何與天地間的草木精魄溝通。
千山悟性極高,學(xué)得極快,很快便能引動山間靈氣,布下小型的聚靈生息陣法,讓劍廬周圍的靈氣更加濃郁純凈。
有了千山,云成玉研究起丹藥來更是如虎添翼,許多需要特定年份、特定生機環(huán)境的珍稀靈藥,在千山的神通下都能輕松培育,師兄弟常常湊在一起,一個催生靈草,一個研究丹方,合作無間。
劍廬小院的上空時常飄蕩著奇異的藥香和草木的清新氣息。
青荇山的畫卷上,添上了溫暖又充滿生機的一抹濃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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