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繼續(xù)打的意思不僅是宋璋的意思,也是新帝的意思。
老國公爺對新帝有養(yǎng)育教導之恩,不把金國打投降,也難抒心頭的不暢。
沈微慈也只能再等。
這些天宋老太太的病也并沒有好轉(zhuǎn)多少,金陵內(nèi)的名醫(yī)都來看過,對于宋老太太的病都是說好好調(diào)養(yǎng)。
無非是用那些補品來調(diào)養(yǎng),大家都知道治不了根。
因為宋老太太一來為國公爺?shù)氖虑閭?,二來也是憂慮著在西恩的宋璋。
害怕宋璋出事,幾乎每日都要問一遭。
這場戰(zhàn)事不停,宋老太太的心一直懸著,就一直難好。
沈微慈常坐在宋老太太的床前安慰她寬心,但總也勸不了多少,因為她自己也是擔心的。
戰(zhàn)爭的殘酷,遠比想象中的更血腥。
好在月燈的風寒大好,疤也淡了很多,她也說她放下了。
要好好過日子。
沈微慈站在宋府逸園的水榭上,抬頭迎向上午明媚的光線,溫柔的暖色覆蓋她全身,她吸了一口草木香氣,聽著樹梢上鳥兒的叫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
她總記得母親對她說過的話,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抱怨并不能改變困局。
沈微慈瞇著眼,看向天邊,微風習習,發(fā)絲翩翩。
被噩夢纏困許久的壓抑心情,好似終于有了那么一點點放松。
沈微慈去了金陵的法華寺祈福還愿。
保老太太和宋璋都平安。
法華寺人來人往,沈微慈帶著惟帽,一步一步帶著月燈上階梯。
凌霄抱著清娪,譚嬤嬤和丫頭照看著昫兒,在斑駁的樹影下,緩緩往上而去。
沈微慈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去外頭走動過,她如今空閑,慢悠悠的走,與月燈低聲說笑。
一行人很是低調(diào)。
到了佛前,沈微慈虔誠的拜了佛,又去求了平安福,在功德箱里添了香火,又去掛了風鈴。
她祈愿一切順遂,再不要有差錯才好。
月燈也跟著去拜了佛,一行人又坐在禪房聽俗講消遣。
法華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一名僧人俗講,今日也是正好撞上了。
茶苦尖茶,入口苦澀,咽下去也依舊苦。
沈微慈忽然想起了當初第一面見宋老太太時的那杯茶。
從法華寺回去后,老太太的病竟好了許多。
沈微慈也稍稍閑暇了些。
譚氏偶爾也會來信問起宋老太太和二夫人的近況,沈微慈也會回信,再問西恩的戰(zhàn)事。
不緊不慢的也寫了幾封。
倒是宋璋的來信頻繁,收復西恩后更頻繁了些,信上無非是些尋常的話,問她最近的身子,問她胃口,又問她兩個孩子的事。
沈微慈都是將想念毫不含蓄的寫去給他,好在是信紙,平日里說她是絕說不出來的。
她是想讓宋璋知道她多牽掛他,別在西恩出事讓她擔心。
宋璋在最近的信中提起了李容山的事情。
在上回九原交鋒過后,李容山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宋璋最近才抓到了李容山的隨從趙巖。
原來李容山在那天后的第二日就重傷不治死了。
但為了軍心,這個秘密被掩蓋過去。
宋璋找到了埋葬李容山的地方,西北荒涼冰涼的黃土下面,是腐爛的肉體。
依稀有李容山的模樣。
宋璋說,他與李容山自小相識,對李容山很了解,那具依稀可以看到刀傷的身體,的確是李容山。
他身上的衣裳全是血跡覆蓋。
趙巖說,那天李容山的傷太重,胸口的傷口要了他大半條命。
他自己說不治了,想最后安靜的坐一坐。
最后的一夜是在一棵枯樹下等死。
當日暮升起來的時候,李容山見到了第一縷光線時才閉眼。
趙巖親手埋葬的他。
宋璋告訴沈微慈,這場戰(zhàn)役艱難,如果李容山?jīng)]有這么快的死,戰(zhàn)爭就還遠遠沒有到結(jié)束的時候。
李容山太了解他們了。
包括了解宋璋。
現(xiàn)在,李容山死了,即將太平。
宋璋沒有折辱李容山的身體,但他說李容山不配這片土地,他將他燒為灰燼,飄散在金國邊界。
信里宋璋沒有提那夜的事情,但沈微慈知道,趙巖一定都告訴了他。
最后沈微慈緩緩將信合上時,她獨自坐在窗下的軟塌上,細細微風拂在她臉頰上,她出神了許久。
最后又將信壓在了手邊的一本《白雪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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