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緊緊拽著宋璋的袖子,哭得幾乎說不出話,哽咽著:“我們一起走?!?
火光凌亂,月色慘淡。
她分明看得清楚,宋璋都是刀口的身體。
她摸到他衣裳上都是一片濕潤。
那不是汗水。
全都是他身上的血。
一只箭還插在他的后背上,她心如刀絞,甚至不敢去碰他的后背。
她緊緊捏在他的袖子上,低頭埋在她懷里,哭得哽咽:“求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想獨活……
“宋璋……
“我從來沒想過獨活的……”
廝殺聲已經(jīng)傳到后院深處,宋璋伸手捧起沈微慈的臉,拇指擦過她眼里的淚,咳了兩聲,唇邊溢出一絲血跡。
他不說話,用力的托起沈微慈將她舉到院墻上。
他抬頭看她,一張唇口中便是血腥,眼里是痛苦的神色:“我又沒護好你?!?
“微慈,對不起。”
說著宋璋咬牙將沈微慈推了下去。
院墻外兩名侍衛(wèi)正等著,一把拖住了落下來的沈微慈,又極快的將她托上了馬。
沈微慈的淚涌出來,淚眼朦朧中來不及再抬頭看宋璋一眼,身下的黑馬已奔入黑暗。
她回頭看著那漫著火光的院子,看見隱隱有箭在火光中隱現(xiàn),她疼的哭出了聲。
馬蹄聲揚起,地上的白雪如塵煙,火光越來越遠。
身后的兩名侍衛(wèi)緊緊跟在沈微慈身后。
在臨近廣陵的時候,馬蹄下踏著的是成片的尸體。
沈微慈借著稀薄的晨光看過去,尸橫遍野,她抱著馬脖子,幾欲嘔出來。
鼻端全都是血腥和腥臭的味道。
黑馬一路往廣陵奔過去,當天際的第一縷晨光亮起的時候,馬蹄越過臨安門,奔進了廣陵城。
門口處早有宋璋安排的侍衛(wèi)等著她。
一見到馬匹上的女人,盡管那個女人頭上包著頭巾,他下意識的就喊:“宋夫人。”
沈微慈在馬上顛簸半夜,卻恍恍惚惚。
她從馬上下來,寒風吹得她頭疼又空白,許多事情已經(jīng)來不及思考。
她只是控制不住眼淚,控制不住顫抖。
她在路上聽到了很遠的廝殺聲。
像是生生將皮肉割裂的慘烈。
她沒說話,走了一步微微踉蹌,幾乎站不穩(wěn),撐在了旁邊的馬上。
那侍衛(wèi)想要過去扶著又覺得不妥,問了句:“宋夫人,您沒事吧?”
沈微慈扶著額頭搖頭,她看向那侍衛(wèi)問:“孩子呢?”
那侍衛(wèi)一愣:“孩子?”
他搖頭:“這里沒有孩子?!?
“宋將軍說讓我等在這里接夫人去青州?!?
“宋司馬的夫人就在青州等著夫人的?!?
說著凌云將一封信遞給沈微慈:“這是宋將軍叫我留給您的?!?
宋司馬便是宋淮安,看來清娪是去了大嫂那里。
她腦中空白,許多事情已經(jīng)想得遲鈍,冰涼的手指又僵硬的去接過了信。
她的手指因為一直握這韁繩,暴露在寒風中,冰冷的幾乎拆不開信。
手指微微發(fā)抖,半天才將信拆開。
信紙展開,熟悉的龍飛鳳舞的字跡露在眼前。
她看到最后,眼中淚水落了一滴在信紙上,將信上的墨水染開。
許久之后才沉默的將信紙收好,放在懷里。
旁邊的侍衛(wèi)看著沈微慈的情緒,又低聲的開口:“將軍說送夫人去青州,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夫人現(xiàn)在走吧?!?
沈微慈卻搖頭,將紗巾重新攏在臉上,沙啞道:“我要在這里等他?!?
隨從立時有些為難:“可是將軍的意思……”
凌云在旁邊看向沈微慈:“將軍去金兵營救夫人的事情,沒有幾人知曉?!?
“將軍特意讓我留在這里,是讓我趕快帶夫人離開這里,夫人被擄走的事情不會傳出去的?!?
“馬車已經(jīng)在旁邊準備好了,現(xiàn)在就可以走?!?
月白的薄紗掩面,沈微慈眼眶已紅腫。
她張張口,喉嚨被堵住,開口不了一句。
許久之后她才控制住情緒,沙啞道:“我在這里等他一天,明日走吧。”
凌云為難:“西城門正在打仗,這處稍安寧些,城里都是將士,夫人留在這里不妥?!?
寒風將裙擺與薄紗吹動,沈微慈依舊難忍眼淚,抬頭:“我不怕,我見著他才安心?!?
凌云沒法子,想了想:“那我現(xiàn)在先帶夫人去后城郊外,那里有處宅子。”
沈微慈點點頭,過去上了馬車。
跟隨的兩名侍衛(wèi)見沈微慈上了馬車,又對凌云低聲道:“宋夫人交給你照顧了,我們現(xiàn)在得帶人趕過去接應將軍?!?
“九原雖都是傷員,但人也不少,將軍為了顧全夫人名聲沒帶多少人去,現(xiàn)在天亮,就怕李容山調(diào)兵?!?
凌云點頭:“你們快去,回來了給我來信,我給夫人說。”
幾人簡單又說了幾句,便才分開。
凌云上了馬車,看向城中四散的煙火信號,一揚馬鞭,往僻靜處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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