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山的臉幾乎都隱在暗色中,沈微慈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目光打量在自己身上。
記憶中本來有些忘了的臉,現(xiàn)在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恍然覺得又是一場噩夢。
她問他:“怎樣才能將我的孩子給我。”
李容山坐在一張椅子上,側(cè)身倒茶,又將目光放在始終不愿靠近過來的沈微慈身上:“許久不見,宋夫人不坐下敘舊敘舊?”
沈微慈靜靜看了李容山一眼,本想脫口說她與他之間沒有什么好敘舊的。
可她看李容山神色,又將話咽下,走過去坐在了小案的另一邊椅子上。
李容山將茶送到沈微慈的面前:“這里沒什么好茶,宋夫人將就些?!?
沈微慈目光下垂,落到李容山纏著白布的手掌,手指頭上的傷口依舊可見。
她飛快的將目光掠過去,從李容山的手上接過茶水。
茶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用松尖煮的,微微的苦,喝下去卻清冽。
旁邊又傳來李容山淡淡的聲音:“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宋夫人。”
沈微慈一頓,側(cè)頭看向李容山:“我也沒想到?!?
李容山笑了下。
其實他是想過無數(shù)次與沈微慈再見的場景的。
但這樣的場景,他的確沒想到過。
依照宋璋對她的愛護,他也一定會將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安頓好的。
他們兩人在這個境況下不會有交集。
但也不是沒想過要是宋璋死在自己手上去找她,至少他幻想過那一天。
李容山身體微微有些舒展的后靠,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像是要與沈微慈閑聊:“宋夫人這些年過得好么?”
沈微慈覺得李容山現(xiàn)在說這些話有些可笑,她唇邊帶著一絲諷刺:“要是沒有遇見你,我想我應(yīng)該會過得更好?!?
李容山卻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宋夫人的話沒錯,沒遇見我,你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你的后宅婦人,什么都不需要你擔心?!?
“也不需要擔驚受怕?!?
沈微慈不想去深思現(xiàn)在李容山現(xiàn)在說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又問:“我的孩子呢?!?
李容山指尖點在膝蓋上,目光深深看在沈微慈的身上:“我與宋夫人快四年沒見,宋夫人就沒什么想與我說的么?”
沈微慈頓了下看著李容山:“你想讓我與你說什么?”
“說你當年是怎么利用三皇子讓沈明秋給我下蠱,還是說你怎么利用我去爭奪皇位?”
“我們之間有什么說的?”
“現(xiàn)在我又成了你的階下囚,我要說的話重要么?”
“別惺惺作態(tài)的要與我敘舊,把你的心思敞開,我或許還能多與你說話?!?
李容山低笑一聲,緊緊看著沈微慈的眼睛:“把心思都敞開?”
“宋夫人,你知道我什么心思么?”
“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沈微慈抿唇,眼里諷刺:“不過又是從前的橋段罷了。”
“你要做什么我配合你,我只想我的孩子?!?
昏暗的室內(nèi)隨著沈微慈的話落下變得安靜。
李容山忽然有幾分自嘲的笑了笑。
沈微慈眼里的鄙夷,還有她眼里的厭煩,從來也不曾變過。
她的那雙眼睛柔美又漂亮,眼里倒映的只有火光,沒有他。
點在小桌上的手指微微有些快。
想要伸手去轉(zhuǎn)動手指上的扳指,才發(fā)現(xiàn)今天回來包扎時,扳指被取了下來。
他將腿放下來,想要緩去自己心頭又升騰起的那股異樣的情緒。
他恨那種情緒。
他忽視它,逃避它。
但是在見到沈微慈的時候,還是冒出來了。
盡管他下意識的告誡自己應(yīng)該避開她,在夜里回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見她,
在這間沒有任何人的屋子。
在這間只有他們兩人的屋子,
他特意挑暗了光線,或許是心虛,或許是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更多的情緒,總之他并不想讓沈微慈看到他臉上的情緒。
害怕她看出他鎮(zhèn)定自若的臉上,那一絲無法掩蓋的情緒。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迫切的想要見她,想與她說話,到底在期盼什么。
期盼她眼里終于沒有厭惡的神情么。
他比誰都清楚,從來都不可能。
李容山深吸一口氣,接著笑了笑。
他對上沈微慈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做二皇子時,父皇從來沒有考慮過讓我當太子?!?
“當我皇兄與皇弟死后,他依舊不考慮我?!?
“我從來都是被最后不得已選擇的那個?!?
“宋夫人,換做是你,你甘心么?”
沈微慈收回視線垂眸,看著手上茶盞上漂浮的茶葉:“對于你來說,追求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是你追求的歸宿。”
“但對于我來說,我追求的是安穩(wěn),是真心,是問心無愧與坦然?!?
“我們求的不是一樣的東西,我無法體會你的心境?!?
“我或許會對你有一絲同情,但也僅僅是一絲同情?!?
“不甘心只是你放不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