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連拿信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便他拿在手上,大抵也看不清了。
他又咳了幾聲,對宋璋道:“你讓人護好他,回來帶來我面前讓我看看吧?!?
宋璋低低嗯了一聲,又道:“五殿下回來突然,還有許多朝臣并不知曉五殿下的事。”
“圣上要不先擬定一道圣旨昭告下去,免得五殿下進宮時遇到?jīng)]必要的麻煩。”
皇帝聽出宋璋話里的一絲意思,看向宋璋:“你是說容山會讓人阻攔?!?
宋璋搖頭:“臣只是想讓五殿下進宮更順暢些?!?
“畢竟沒人見過五殿下,也從沒人聽說過五殿下的存在?!?
皇帝嘆息:“也是,下一道詔書也好,穩(wěn)妥些?!?
“我現(xiàn)在的身子也不行了……”
說著皇帝吃力的招手讓德公公去叫翰林學士楊忠過來擬旨。
楊忠很快從外頭進來叩跪,床榻上的老皇帝一聲蒼老的起來,讓楊忠的心一跳,抬頭看向皇帝的臉,心里一股悲戚。
兩月前還硬朗的皇帝,竟然忽然成了這樣。
老皇帝招手讓楊忠上前,一字一字讓楊忠擬下圣旨。
楊忠越寫越是吃驚,卻半分不敢顯露在臉上。
宋璋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直到圣旨草擬結(jié)束,蓋上玉璽又由宋璋接過來,明日一早送到大殿上去宣讀。
第二日宣讀圣旨的時候,滿朝嘩然。
誰也沒想道,居然還有位五皇子養(yǎng)在西恩。
皇上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忽然給了五皇子身份,那太子之位是不是并非只有李容山能做穩(wěn)了。
在老皇帝心里,是不是還有其他想法。
畢竟李容山現(xiàn)在也不是太子,只是臨時太子,代管朝政而已。
早朝散去時,群臣議論紛紛。
宋璋隔著大殿往李容山身上看去一眼,等眾人都散去后,才走去李容山面前。
李容山瞇著眼看著宋璋,負手站立。
明黃色將他平日里溫潤的臉頰更襯幾分尊貴。
從前幾乎沒什么存在感的二殿下,如今的身份早已經(jīng)不一樣了。
李容山靜靜看著宋璋走近,直到兩人只有一步之距時,忽然轉(zhuǎn)身離去。
宋璋叫住李容山:“二殿下想要的,我明日給殿下?!?
“只是我希望二殿下能夠信守承諾?!?
李容山這才回頭。
他沉沉的看著宋璋的眼睛,唇邊壓制著情緒:“今日這一出不是你的手筆?”
宋璋抬步走到李容山面前:“這是皇上的意思,五殿下還不到幾天便會到京,皇上是怕自己的身體撐不到那個時候?!?
李容山瞇著眼,看了宋璋一眼:“宋將軍的話我現(xiàn)在可是一分都不信了?!?
“明日是最后一日了,明日之后再說罷。”
說罷李容山轉(zhuǎn)身離開。
離開后的李容山就吩咐人帶一些人出城去埋伏在進城的路上,又差人去叫左右龍武大將軍和秘書監(jiān)來。
他看著遠處,又轉(zhuǎn)身往太極殿走。
只是走了幾步,胸口一陣發(fā)疼,他不得不緩下腳步,面上卻不露聲色。
他身后的隨從知道李容山身上的傷口其實并沒怎么好,不過是在傷口上敷上雄黃鎮(zhèn)痛而已。
又吃了三石散和茯苓強行提起精神,讓外人看不出他身體有任何不妥。
那一夜那一刺的傷,只差豪厘就會刺入臟器,不然根本救不回來了。
現(xiàn)在李容山走的每一步,都是強撐著身體的。
這邊沈微慈被關(guān)在屋內(nèi)快兩日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上,雙手被束縛,下頜被布團撐開的已經(jīng)麻木。
側(cè)躺在床榻上,除了丫頭時不時過來探她的鼻息,沒有人再過問她。
她渾身酸疼又麻木,好在室內(nèi)是暖和的,她不至于被凍僵了全身。
她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時辰了,她只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接著屋內(nèi)的聲音微微的凌亂,再接著她感覺她的身子被丫頭從床榻上扶了起來,將她引去了一張椅子坐下。
椅子很柔軟,上面鋪著軟墊,背后是一整片的動物皮毛。
她靠在上頭,緊繃的情緒卻依舊沒有放松。
鼻端傳來了飯菜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她餓了太久的緣故,她竟然還有一些微微的泛嘔。
手上的束縛被解開,被丫頭泡進了溫熱的水中,像是在給她凈手。
她動了動有些麻木的手指,像是久違的觸碰到了溫水,她竟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奇異。
喉嚨里干澀異常,她也發(fā)不出聲音。
她只感覺手被洗凈后,手腕又被束上。
接著是丫頭給她凈臉。
李容山靜靜坐在沈微慈的對面,看著丫頭給她凈臉洗手,再蹲下身給她換上干凈的鞋襪。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丫頭脫去她繡鞋的白襪上。
看起來腳很小,他看著丫頭一點點褪去她的白襪,又移開了目光。
盡管他知道,即便他多看幾眼,她也根本不知道。
但他坐在她面前,根本不想讓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暴露出一分,也更不想讓別人窺探出他的心思。
這是一種滋生在陰暗隱秘處的情愫,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只是看著沈微慈被黑布蒙上眼睛的臉頰,看著她微微張開下頜,難以閉合。
聽說那夜她打算咬舌自盡,這樣是為了防止她咬舌。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