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他強(qiáng)撐著坐起,卻碰翻了床頭柜上的參湯碗,滾燙的湯汁潑在繡著
“獬豸”
的緞面上,暈開大片暗黃。
腰間的玉帶銙硌得肋骨生疼,他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慌亂中竟系反了
——
獬豸的獨(dú)角本該朝上,此刻卻歪向一側(cè),如通他搖搖欲墜的官威。
“大人!”
管家膝頭一軟跪了下來,“詞將軍用的是九旒白澤旗。”
“九旒白澤旗。。?!?
他喃喃自語,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忙腳亂地去夠桌上的參片,卻碰翻了硯臺,墨汁潑在繡著獬豸的官服上,暈開一片渾濁的黑,“梁王允他用天子儀仗。。。
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備轎!從側(cè)門走!”
他抓起狐裘披在肩上,卻在路過多寶閣時瞥見自已的倒影
——
錦袍歪斜,發(fā)冠松垮,眼底烏青如鬼,哪里還有半分
“鐵面御史”
的威儀?
冰裂聲在御史府后巷驟然炸響。
李楊碌的官靴剛踩上側(cè)門臺階,就看見雕著鎮(zhèn)宅貔貅的青磚墻上映出數(shù)道人影——十二名玄甲銳士倒掛在檐角,腰帶間的七星鉤鎖泛著寒光,雪片落在他們覆面的金絲網(wǎng)上,瞬間化作細(xì)小的冰棱。
"少將軍說御史大人的參湯該換成黃柏茶。"
為首的銳士松開鉤鎖落地,腰牌上"風(fēng)隼"二字刺得李楊碌瞳孔驟縮。
這是詞家將軍府這些年由孫不休親自訓(xùn)練的私軍,名曰:夜不收,傳聞他們能在雪地上踏葉無痕,取人首級如通探囊。
他們雖只是秀才境界,但在世俗界中,也算是一方高手。
后巷的積雪突然泛起腥紅。
兩支沾雪的雁翎箭釘在門楣,尾羽還在震顫,為李楊碌開門的管家被盯在空中,箭桿上裹著的素帛被血浸透半邊。
“大人要往何處去?"
詞宋的聲音從巷口傳來時,巷尾酒肆的木窗突然洞開,十六把連弩齊刷刷對準(zhǔn)李楊碌的后心。
踏雪烏騅的鼻息噴在御史緋色官袍上,蒸騰的白霧里,李楊碌僵在原地,看著自已一縷花白胡須被劍氣削落,慢悠悠飄進(jìn)車輦掀開的錦簾中。
詞宋斜倚著金絲軟枕,指尖把玩著那截斷須,"李大人該換個鎖匠了。"
他忽然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畢竟大人都不走正門了,那就說明正門的鎖,不安全。"
李楊碌的喉結(jié)滾動,盯著車輦內(nèi)鎏金小幾上的物件
——
那是他藏在西跨院暗格里的青州田契,此刻被隨意攤開,契書上的
“張晚之”
印鑒被朱砂紅筆打了大大的叉。
“你……
你何時……”
“何時拿到的?”
詞宋挑眉,屈指彈了彈田契,“就在大人對著銅鏡涂脂抹粉時,陳七已經(jīng)帶著甲士搜完了您的七處暗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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