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日子一晃過去十幾天,人間漸漸被層出不窮的流操控，可即便妖都斥巨資出手，百姓中的聲音還是往一邊倒,妖都五世家哪里受過這樣的氣，一個個在屋里來回踱步，七竅生煙，嚷著豈有此理。

但妖都是出了名的財大氣粗，只要是真金白銀能解決的事，對他們來說,屬于眼也不用眨全當(dāng)散財?shù)某潭取?

對此，九鳳倒是沒覺得出乎意料,聽著秦沐憤憤難平的痛罵，她裹著一層薄毯，懶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上，眼皮都懶得掀一下：“急什么,這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人族在別的方面或許落于平庸，但確實(shí)是出了名的團(tuán)結(jié)，又有數(shù)萬年的忠君思想,自然做不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那我們這不是白忙活一場？”

“秦沐，凡事你動動腦子?！本砒P皺了下眉,道：“我要的是他們信我嗎？他們要是這么簡單就能信我，我費(fèi)得著跟圣地聯(lián)合謀劃，最后還計劃著整上上奏扶桑樹這一套？”

“說真的,不然你跟秦清川去學(xué)學(xué),也混在百眾山待一段時間,跟著薛妤長點(diǎn)腦子?！彼胱饋?道：“我們現(xiàn)在砸錢,只是渾水摸魚，他們愛信不信，鬧得越兇越好，最好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如此，裘桐真從人皇位跌下來的時候，他們心中都才會有桿秤，鬧不出什么大浪來?！?

說實(shí)話，妖都年輕一輩，幾乎沒人沒挨過九鳳的毒打，也沒有人能僥幸躲過她的罵，這已經(jīng)成為家常便飯，秦沐甚至聽得有些麻木。

他很自然地?fù)Q了個九鳳感興趣的話題：“隋瑾瑜出門了。”

“他一個人？”九鳳果然掀起了眼皮，問：“去哪了？”

“就他和身邊伺候的從侍。往鄴都去了。”

“行。”九鳳放心地躺了回去，想想這幾年被隋瑾瑜折騰出來的心理陰影，有那么一瞬間，覺得他找到了弟弟，比自己找到個弟弟還開心，“沒蠢到這種程度就好，隨他去吧，別再鬧出什么事就行?！?

“對了，你讓人去一趟鄴都，把虎蛟珠送過去?！本砒P吩咐道：“跟薛妤說，虎蛟珠不比別的東西，修為強(qiáng)的死后都被葬進(jìn)了族中祖地，修為弱的又起不了什么作用，挑來揀去，找到的這顆已經(jīng)屬于品質(zhì)上乘，讓她悠著些截取記憶?！?

“一顆珠子能承受的東西總共只有那么點(diǎn)，搞些有用的?！?

“也別讓別人去了，就秦清川吧?！本砒P抿了口玫瑰仙露，道：“他對鄴都熟門熟路，那都快成他第二個家了，好說話，好做事?！?

“……”秦沐摁了下眉，忍氣吞聲道：“行。您還有吩咐嗎？”

九鳳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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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氣氛一日比一日凝滯，來往伺候在殿前的宮人小心翼翼，恍若一夕之間進(jìn)入了冰寒刺骨的冬季。

裘桐遠(yuǎn)沒有流中表現(xiàn)出來的云淡風(fēng)輕，相反，這十幾日，是他這十幾年來過得最煎熬的一段時間，說是焦頭爛額也不為過。

時間仿佛倒流回了他登基前波詭云譎，層出不窮的爭斗中。

白訴拆開最后一封密信，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他定了定神，在帝王如死人般烏青的臉色中低聲稟告：“陛下，宿州，滄州，螺州等地的執(zhí)法堂全被肅清，反是參與過十年前案子的執(zhí)事及以上長老等人，一個沒躲過，被軟禁扣押，等待審問。”

他咽了下唾沫，道：“同時，這三州的官府，城主府都出現(xiàn)了圣地的人，不知道在查什么東西，但總之，現(xiàn)在全不敢輕舉妄動。妖都名聲臭，原本沒人信他們的話，陛下，圣地這么一摻和進(jìn)來，與表態(tài)無疑。”

圣地和妖都不同，他們的名譽(yù)，聲望，全是由一樁樁實(shí)打?qū)嵉陌缸佣逊e出來的，在百姓心中，就屬他們最高潔，不沾塵埃，若說他們認(rèn)為誰最不可能在這時候渾水摸魚，冤枉好人，圣地絕對排在頭一位。

這不，圣地一出手，很多修仙門派便轉(zhuǎn)換了風(fēng)聲，開始靜觀其變。

“咳咳！”裘桐面色是一種夸張的強(qiáng)撐到極點(diǎn)的灰敗之色，那雙總是陰惻惻看人的眼睛中已經(jīng)露出死氣，這段時間，他吃不下睡不好，氣急攻心，身體早已是強(qiáng)弩之末，連拍案而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咳，就是滿手的鮮血。

白訴膽戰(zhàn)心驚去扶他，被他一只手揮開。

裘桐眼眸閃爍，半晌，虛脫似地往背后一靠，聲音弱得需要湊到耳邊才能勉力聽清：“哪個圣地？”

“陛下，是赤水?！卑自V給出了個出人意料的回答，他道：“聽說是音靈下的命令?！?

“赤水?！濒猛⑦@兩個字狠狠重復(fù)了一遍，手掌微微一握：“可能嗎？”

“圣地與朝廷進(jìn)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無事，當(dāng)年的案子赤水沒參與其中，這個時候，他們來查，來翻舊賬，這可能嗎？”

聽到這，白訴便明白了，裘桐的意思是覺得這件事出自鄴都之手。

“……陛下?！卑自V艱難開口：“接下來，我們該怎樣做？”

“朕這具身體，還剩幾日可活？”真到了這時候，裘桐反而十分冷靜。

白訴一下就跪在地上，低頭道：“太醫(yī)說，若用盡全力，以仙參吊著，至多可延十日壽命?！?

“十天?！濒猛班馈钡仡澚祟澬靥牛吡ν鲁鲆豢陂L氣，道：“足夠了?！?

“將朕病重，性命垂危的消息散布出去?！濒猛┵M(fèi)力地睜著眼，道：“傳朕旨意，讓昭王攜子進(jìn)宮侍疾?！?

“你再去，去聯(lián)系鄴都那邊，說朕有要事跟鄴都公主商議，她若不來，就將昔日薛榮與朕做過的交易透露一二?！?

白訴內(nèi)心悚然一驚，還要再問，就聽帝王的目光沉沉掃過來，語氣不容置喙：“照朕說的做?！?

白訴應(yīng)聲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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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晨，偏殿女侍前來稟告才從鄴都私獄中出來的溯侑：“公子，妖都隋家來人了，指名要見公子?！?

溯侑漫不經(jīng)心擦手中血跡的動作停了停，他倚在春風(fēng)中站了半晌，最后才開口：“告訴他，私事不方便進(jìn)鄴都內(nèi)談，請他到沉羽閣雅間去坐著，我稍后來。”

女侍應(yīng)了個是，無聲退下。

百眾山晚上鬧出了點(diǎn)動靜，薛妤一大早就帶著愁離去處理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溯侑想了想，換了身衣裳，跨出日月之輪，朝沉羽閣的方向去了。

沉羽閣招待貴客的雅間設(shè)置在第三層，透明的琉璃罩被擦得干干凈凈，纖塵可見，從桌邊坐著的角度望外看，視線無所遮攔，對面是兩座青翠蔥蘢的斷山層，再往上看，是聳入云層的日月之輪。

跨過那圈蔚為壯觀的七彩圓輪，里面便是鄴都的領(lǐng)地。

一盞茶從熱到?jīng)?，中間沉羽閣的女侍進(jìn)來添過兩次水，又上了兩碟子精致的點(diǎn)心，隋瑾瑜凝眉坐著，一口未動。

等人等到抓心撓肝，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他今天算是知道了。

隋瑾瑜很少有這樣等人的時候。

可想想他要等的那個人，就算幾次站起來又坐下，他也只是微微皺了下眉，在訓(xùn)練有素，不卑不亢，還很有可能是自家弟弟親自培養(yǎng)出來的鄴都從侍面前，是半點(diǎn)不耐煩的意思都露不出來。

時間在這一刻過得格外漫長。

隋瑾瑜看著鄴都那圈光輪，眼前似乎還能浮現(xiàn)出九鳳那模棱兩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態(tài)度和話語。

那是兩日之前。

因為“隋十九”可能被羲和折磨致死的陰云，這段時間，整個隋家一片緊繃，之所以還繃著最后那根理智的弦，是因為沉羽閣每一日都送來了新的消息，樣樣不重復(fù)。比如他曾落腳在什么城池，再比如，他很可能做過某件事情。

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人都沒了，說再多有什么用。m.biqikμ.nět

不過九鳳派來安撫人的權(quán)衡之計，說白了，也就能哄哄傻子。

可隋瑾瑜再如何，也沒辦法這時候沖出去跟羲和同歸于盡，叫他們血債血償。別的不說，過去二十年，九鳳家是真的花了心思幫他們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