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跪地稱是，神色尋常，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謊被揭穿了一樣。

沈茴多看了她一眼，再詢問她：“千柔不小心落了水，太醫(yī)看過之后怎么說的？”

雙喜頷首垂眸，畢恭畢敬地回話：“回太后的話，太醫(yī)已開過藥。奴的主子自小在江南長大略通水性，所以只是染了風(fēng)寒而已，沒旁的大礙了?！?

沈茴“哦”了一聲，彎著眼睛溫溫柔柔地說：“原來千柔會水。那還好些了?！?

丁千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說：“小時候?qū)W過一點，現(xiàn)在早忘了……”

拾星從外面進(jìn)來稟告俞湛到了。

沈茴便沒有再與丁千柔說什么，讓團(tuán)圓送她出去。

團(tuán)圓剛送丁千柔出去，沈茴又喚了圓滿過來，吩咐她尋個機(jī)靈的小太監(jiān)暗中盯著雙喜，保她無恙。

俞湛和裴徊光幾乎是同時過來。

裴徊光進(jìn)了屋，徑自在軟榻上坐下，端起一碟剝好的石榴，慢悠悠地吃著。

沈茴先讓俞湛給齊煜把了脈，讓她出去玩之后，才將手腕搭在搭枕上，讓俞湛把脈。

俞湛如常為她診了脈。沈茴的舊疾還是老樣子，藥方暫時不需要多調(diào)整，俞湛倒是多叮囑了兩句讓沈茴注意歇息，勿操勞。筆趣庫

沈茴笑著答應(yīng)，可如今齊煜年幼，國事壓身，她又沒有經(jīng)驗，不僅是操勞，壓力也是很大。

俞湛臨走前，將藥匣里的一個木盒取出來，放在桌上，在沈茴疑惑的目光里，他說：“外祖父給娘娘想了個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方子?！?

他將木盒打開，沈茴看見里面裝著一個小木珠串成的手串。隨著木盒打開，淡淡的藥香飄出來。

“外祖父調(diào)了藥，用藥漿浸泡這些木珠半年，然后用這些珠子串成手串，娘娘戴在腕上，對身體大有益處?！庇嵴空Z調(diào)溫和，面不改色地撒謊?！巴庾娓高€說，時日久了這珠子里的藥總要散盡。大概兩個月左右，就要換一副手串。過幾日他會把泡在藥漿里的木珠帶來，教給娘娘身邊的婢女如何曬洗串珠?！?

沈茴好奇地拿出盒子里的手串，彎著眼睛詢問：“這手串該不會也是趙伯伯親手串起來的吧？”

“是?！庇嵴课⑿χ?

裴徊光已經(jīng)將那一碟石榴籽兒吃光了，他放下小碟，抬抬眼，臉上沒什么表情地望向坐在窗下方桌面對面的兩個人。

沈茴將手串戴在腕上，說：“趙伯伯有心了。我已好久不曾見他，還想請他過來坐坐?！?

“回家之后，臣會轉(zhuǎn)告?！?

“好?！鄙蜍钤俅蔚乐x，還讓俞湛傳話，一定要請趙伯伯過來坐坐。

俞湛微笑著答應(yīng)下來。他將藥匣的蓋子合上，站起身頷首行禮，緩步離開浩穹樓。

藥方是他想的。

藥漿是他調(diào)的。

珠子是他刻的。

手串是他串的。

這條手串在俞湛的藥匣里放了許久，他每隔一日就要過來給沈茴請平安脈，之前就可以將手串送給沈茴。

之所以拖到今日，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故意挑了裴徊光在的時候。

俞湛已經(jīng)走出浩穹樓很久了，他停下腳步，回望大片玉檀端露出的浩穹樓一角。

他要光明磊落一些，不帶給她任何千萬分之一可能產(chǎn)生的麻煩。

他是醫(yī)者，默默日復(fù)一日地給沈茴診脈。從她的脈象里得知她的喜怒哀樂，探出她的煩悶委屈，又絕望痛楚，再撥開云霧怒放般的歡喜。

他不知道裴徊光哪里好，也曾迷茫裴徊光這樣一個人當(dāng)真適合她嗎？他與她明明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可是她喜歡。

她枯萎又活絡(luò)的脈跳，蹙起又彎起的眉眼，都在清楚地告訴俞湛——她選擇了裴徊光，且牽腸掛肚，情衷綿長。

她喜歡，就好。

俞湛轉(zhuǎn)身，緩步穿過玉檀林，回到太醫(yī)館做了交接，立刻離宮回到家中的小醫(yī)館，忙碌地照顧窮苦病患。筆趣庫

·

回京的日期敲定在十一月初八。沈茴重新研究了路線，水路與陸路穿插，力爭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回京之后，就是齊煜的登基大典了。再然后，恐怕就要迎來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事。

浩穹樓開始忙碌地收拾著回京的東西。沉月拿了單子來給沈茴看，可沈茴實在太忙了，完全顧不上這些，交給沉月全權(quán)處理。

她看完奏折，疲憊地窩在琉璃籠中。她望著眼前五光十色的琉璃籠，想到這次回京不能帶它回去。還有點舍不得。

下一刻，沈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的身子幾乎是從柔軟的雪毯里彈起來。她飛快地拿來里面的玉枕，取出里面的角先生。

在弒君之前，她曾經(jīng)給裴徊光留了一封遺書，藏在角先生的孔洞中。只是后來事忙，她竟把這封遺書給忘了！

沈茴瞇著眼睛，去瞧藏在角先生孔洞里的信。她將角先生翻過來，孔洞對著自己的手心使勁兒磕了磕，可怎么都沒把遺書倒出來。

裴徊光進(jìn)來時，就看見沈茴盤腿坐在琉璃籠中，朝雙手捧著的角先生的孔洞里面吹氣……？

裴徊光愣了很久。.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