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的氣息沉凝的可怕,方才的溫柔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冰冷威壓。
“那里……有東西?!?
帝玄溟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凝重和一絲難以喻的復(fù)雜情緒,“不,不是東西……是氣息!”
洛璃從未見過他如此神情。
即便是面對強(qiáng)敵,在無盡荒漠瀕臨絕境之時(shí),他眼中的決絕也更多于此刻這種近乎……驚疑?
她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感知著。
就在帝玄溟話音落下的剎那,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古老的氣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細(xì)石,從那扇半開的窗戶里逸散出來。
那氣息縹緲清冷,它仿佛來自遙遠(yuǎn)的時(shí)空,瞬間穿透了街道的喧囂,精準(zhǔn)地纏繞上帝玄溟的神魂。
洛璃也捕捉到了。
她瞳孔驟然一縮。
這氣息她確實(shí)從未感受過,可是,這氣息與帝玄溟身上那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力量,竟隱隱有著一絲同源的跡象!
帝玄溟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他死死盯著那扇窗戶,深邃的眼眸深處,翻涌起滔天巨浪。
驚愕、狂喜、難以置信……
這氣息他絕不會(huì)認(rèn)錯(cuò)!
縱然歷經(jīng)千年萬年,縱然只在模糊的幼年記憶里殘留著碎片般的溫暖,但這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呼喚,這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獨(dú)特印記……
“母親……”兩個(gè)字,艱澀無比地從他緊抿的唇間擠出,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沙啞和無法抑制的顫抖。
洛璃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猛地看向帝玄溟,只見他向來沉穩(wěn)如山、深邃莫測的眼眸,此刻竟微微泛紅,那里面翻涌的激烈情緒,足以將任何理智淹沒。
那扇半開的窗戶后,仿佛有無聲的驚雷炸響。
他苦苦追尋,以為線索早已斷絕,甚至可能被一同封印在九重天的人……
她的一縷氣息,竟如此突兀地出現(xiàn)在這不離城最尋常不過的街道上?!
洛璃瞇眸,這太不對勁了。
帝玄溟再也按捺不住,他周身氣勢轟然爆發(fā),不再是之前那刻意收斂的冰冷,而是一種足以撕裂空間的恐怖威壓!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電,目標(biāo)直指那家茶樓二樓的窗口。
洛璃咬牙,這可是在不離城,沒有任何人能翻出風(fēng)浪!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她跟在帝玄溟身后,掠向了那家茶樓。
帝玄溟的身影幾乎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暗影,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瞬間出現(xiàn)在那扇半開的雕花木窗前。
他根本未曾考慮門戶,五指成爪,蘊(yùn)含著足以崩碎山岳的力量,狠狠抓向那看似脆弱的窗欞!
“轟!”
木屑與窗框碎片如同炸開的煙花,四散迸射。狂暴的氣流卷起雅間內(nèi)的紗幔,吹得茶具叮當(dāng)作響。
整個(gè)茶樓仿佛都在這突如其來的沖擊下震顫了一下,樓下傳來驚呼和杯盤落地的碎裂聲。
洛璃緊隨其后,輕盈地落在他身側(cè),星眸如電,瞬間掃視整個(gè)雅間。
雅間不大,陳設(shè)雅致。一張古檀木茶桌,兩把圈椅。
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帶著一絲古老寒意的茶香,正是那縷獨(dú)特氣息的來源。
而氣息的中心,端坐在其中一把圈椅上的,是一位女子。
帝玄溟的動(dòng)作,在看清那女子面容的瞬間,驟然凝固。
他周身的恐怖威壓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硬生生停滯在半空,然后不受控制地波動(dòng)起來。
洛璃的心也猛地一沉。
那女子身著素雅的月白色長裙,樣式古樸,仿佛不屬于這個(gè)時(shí)代。
墨色的長發(fā)用一支簡單的冰玉簪松松挽起,幾縷發(fā)絲垂落頰邊。
她的面容……
洛璃從未見過如此矛盾又和諧的存在。
那是一種超越了歲月的美,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玉雕,每一寸線條都透著造物主的偏愛。
然而,這絕美的容顏上,卻覆蓋著一層難以喻的、非人的冰冷。
她的皮膚過于蒼白,幾乎透明,毫無血色,仿佛是由萬載玄冰雕琢而成。
那雙眼睛,更是讓洛璃靈魂都感到一絲寒意。
大而深邃,瞳孔是罕見的冰藍(lán)色,如同凍結(jié)了億萬年的冰川之心,純凈剔透,卻空洞地沒有一絲屬于人類的情感漣漪。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對帝玄溟破窗而入的驚天動(dòng)地之舉毫無反應(yīng),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dòng)一下。
她只是微微垂著眼瞼,看著自己面前一只同樣古樸,似乎由某種寒玉雕琢而成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