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子澤在父親身邊閉上眼,多年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這一刻,他們不僅是君臣,更是一對普通的父子,在這深宮夜色中尋回了錯失多年的親情。
次日五更三刻,景陽鐘響,文武百官分列丹墀兩側(cè)。
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雕花欞窗時,燕武帝抬手示意,樸公公立即展開北疆八百里加急奏折,尖亮的嗓音震徹大殿:
“弘郡王奏:經(jīng)五輪和談與脅迫,韃靼部終愿割讓陰山南麓草原萬頃,歲貢牛羊五千、皮毛萬張、良馬千匹,立約休戰(zhàn)六十載——”
話音未落,朝堂已起騷動。
老臣們捋須頷首,武將們眉目舒展,唯有聽到“萬頃草原治理”時,百官的歡欣漸漸凝滯。
“臣以為當設都護府!”兵部尚書率先出列,“派駐精兵三萬,推行屯田制——”
“萬萬不可!”戶部尚書急急打斷,“大慶朝歷年軍費已占國庫三成,停戰(zhàn)后剛有緩解,再設都護府豈非雪上加霜?”
工部侍郎插:“不若遷徙中原流民墾殖?”
“胡鬧!”老翰林顫巍巍拄笏,“游牧之地豈能耕植?且漢官管束牧民,無異于驅(qū)羊入虎口!”
爭執(zhí)愈烈時,皇帝忽然輕叩龍椅,下面爭論忽然停止。
滿殿寂靜中,胥子澤玄衣步出玉階,朗聲道:“兒臣請奏——不若將草原贈予柔然國管轄,產(chǎn)出盡歸其所有?!?
霎時滿朝嘩然。御史中丞險些跌了象笏:“此乃喪權(quán)辱國!”
胥子澤卻從容不迫:“韃靼距我朝京師三千里,駐軍年耗銀百萬兩,想要安撫歸順牧民,少不得每年要大量的糧食。
柔然與韃靼同俗同語,幾十年極少出現(xiàn)戰(zhàn)亂,已在北方幾個小國中有點威望,卻沒有侵犯大慶的能力。由他們治理,既省財力又安民心。”
他轉(zhuǎn)身面向眾臣,目光如炬,“更何況柔然太子昔年救過景二將軍,此番恰可還個人情。”
封大人忽然擊掌贊嘆:“大殿下深謀遠慮!柔然得此厚禮,必當死心塌地依附我朝?!彼躞斯?,“臣附議!此乃以草原換邊疆百年太平之策!其他諸國肯定會效仿柔然?!?
靖親王笑著出列:“柔然雖不是我大慶的屬國,卻也年年都有進貢。老臣記得柔然進貢的貂皮還堆在庫房里呢!給他們塊草場養(yǎng)貂,反倒能多進貢些好皮子?!庇哪Z引得滿殿輕笑,緊張氣氛頓時消融。
皇帝終于頷首,朱筆在詔書上揮就:
“其一,準弘郡王即日與韃靼締約;
其二,割讓草原交由柔然管轄,以景長安為特使,十年為期,五年續(xù)約;
其三——”他抬眼望向胥子澤,唇角含笑,“賜大皇子東海明珠十斛,旌其深謀遠略?!?
朝陽恰映在胥子澤的蟠龍紋朝服上,滿殿文武注視這位年輕皇子的目光,已悄然染上新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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