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顧清溪看它，夾起尾巴溜溜地跑了。

顧清溪笑了下，倒是看著那土狗離開的背影半響。

上輩子，在她最失意的時候，聽著別人的議論，仿佛也看到這么一條撒尿的土狗呢。

真是玄妙的巧合。

也真是幸運(yùn)到了極致。

上輩子，那是真失意，這輩子，卻是假的。

一切被人低看的，嘲笑的，都終將失望。

她可以把自己的命運(yùn)掌握在手里了。

誰要來奚落她，作踐她，那就來吧。

*************

找不到錄取通知書了，顧家男人不在家，三個女人一個孩子，好一片愁云慘淡，村里要好的四鄰八舍都過來幫著找過，自然是找不到，揣著袖子感慨一番，搖搖頭，走了，回去繪聲繪色地說起顧家?guī)讉€女人的凄慘：“眼睛都要哭腫了，攤上這種事，可真不容易啊！可惜了，可惜了！”

這些話，都是帶翅膀的，很快周圍幾個村子都知道了。

這天，馬三紅帶著顧秀云上門過，裝模作樣地幫忙找，又探聽了這次考試得怎么樣，廖金月自然說是不好，閨女囑咐的怎么說，她就怎么說。

馬三紅得意了，搖頭：“哎，你們啊，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沒出息得緊，剛長出翅膀就亂撲扇，你看，名牌大學(xué)上不去，高考也沒考好吧！”

她這么一說，周圍人都同意：“清溪當(dāng)初干嘛去什么競賽，這不是耽誤自己嗎？”

顧秀云悠閑地磕著瓜子：“清溪學(xué)習(xí)肯定比我好，強(qiáng)多了，如果她不去參加那個奧林匹克競賽，上大學(xué)沒問題的吧，結(jié)果她非要去參加那個競賽，后來復(fù)習(xí)階段，又在那里瞎搞，弄什么筆記，讓大家伙都看，結(jié)果這倒是好，大家都提高了，她自己瞎忙活，反而把自己給耽誤了！”

說著她笑了下：“說起來也是佩服清溪，學(xué)習(xí)好，能折騰出這么多名頭，我呢，就是太笨了，各方面都不行，太老實(shí)了，也不會這個，當(dāng)時我還難過來著，現(xiàn)在看，我踏踏實(shí)實(shí)參加高考，至少沒耽誤?！?

于是就有人問顧秀云考得怎么樣，她把瓜子皮磕得滿地是，慢悠悠地說：“對了答案，估計(jì)能考上吧?！?

她這話一出，聽起來就是很有把握了，大家連聲夸贊。

“還是秀云踏實(shí)，咱莊稼人，不能整那些花哨的，關(guān)鍵得是踏實(shí)！”

一時又有人說起來蕭勝天的，只說平時看著好，現(xiàn)在出事了，竟然都跑了。

“這根本是靠不住?。　?

馬三紅聽了，嗤笑一聲：“其實(shí)高中生，談啥對象啊，前幾天有人給我閨女介紹，我都沒搭理，現(xiàn)在還是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大學(xué)，有的是好對象！”

顧清溪一直沒說話，此時聽到這個，淡淡地來了一句：“是嗎，秀云，那位孫躍進(jìn)同學(xué)考得怎么樣？”

她這么輕飄飄一句，顧秀云臉色就不太好看了，這次孫躍進(jìn)考得不錯，她給自己娘說了，想著以后和孫躍進(jìn)報(bào)考同一所大學(xué)，誰知道她娘根本不樂意，為了這個，母女兩個吵了不少架，如今正僵著呢。

顧秀云臉色一拉下來，其他人都看出來了，一時想起來顧秀云和“瘸子”的事，都打聽起來，馬三紅沒好氣：“一個瘸子，和我家能有啥關(guān)系！”

說著轉(zhuǎn)身就走了。

顧秀云心里難過，她娘當(dāng)眾這么說，看來沒什么余地，一時又恨顧清溪提起這事來，瞪了顧清溪一眼，也跟著走了。

其它人訕笑了幾聲，陸續(xù)散了。

待到一群人走了，關(guān)起門來，廖金月拿著小木棍在那里攪拌雞食，攪拌得雞食都要往外濺，氣哼哼地說：“這都啥人啊，是盼著咱家不好是嗎？幸好這個錄取通知書還能補(bǔ)，不然這不是要活生生氣死我！”

顧清溪心里有些恍惚，這輩子的娘，氣哼哼的攪拌著雞食，心里是得意的，還可以盼著那些人大吃一驚的樣子，上輩子卻是毫無指望了，這心里的差別，也就大了去了，關(guān)系到后半輩子呢。

陳云霞抱著兒子滿滿，嘆了口氣：“這人哪，可不就混得一口氣，咱行的時候，大家都夸，說你家清溪厲害，你家買賣好掙錢，等咱出了點(diǎn)事兒，一群人都等著看咱家熱。”

說著，她冷笑了聲：“剛才二狗子她娘，是不是也在這里叨叨了，前幾天她還說來咱家工廠里上班，依我看，先算了吧，這么嘴碎，要她干嘛！”

廖金月：“咱們最近也忒順了，不經(jīng)過這種事，不知道人心，現(xiàn)在知道了，正好看清楚，誰是奸，誰是好！”

一時婆媳兩個在這里掰著手指頭算，以后誰不能來家里工廠上班，誰還能繼續(xù)來，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喊：“清溪娘在家吧？”

顧清溪聽了，頓時明白了，這是王支書媳婦。

廖金月皺眉：“她來干嘛！”

王支書媳婦，因?yàn)樽约耗腥嗽诖謇锸侵?，平時厲害著呢，現(xiàn)在自己家才出了事，竟然跑來自己家了？

陳云霞：“前幾天，她還說咱家買賣好，想摻一股，我當(dāng)然沒理會，推脫過去了，該不會趁機(jī)想沾咱啥便宜吧？”

廖金月“噓”了下，過去拉高了調(diào)子：“喲，是桂枝娘啊，快進(jìn)來吧，快進(jìn)來坐。”

一時把王支書媳婦招呼進(jìn)來了，廖金月倒了水端給她，到底是支書媳婦，面子上得過得去。

王支書媳婦捧著水，一臉犯愁地說：“咱清溪的錄取通知書，找到了嗎？”

廖金月嘆了口氣：“哪能輕易找到，這不是正愁的嗎，她高考考得也不好，你說這可怎么辦啊，急得我昨晚上都沒睡好覺！”

王支書媳婦一聽皺眉了：“那可怎么辦？好不容易讀了這幾年，考不上大學(xué)那不是白搭了，這得想個辦法??！”

顧清溪低著頭，在那里擇菜，沒吭聲。

陳云霞：“嬸，你看看這怎么辦，叔那里見多識廣，認(rèn)識的人也多，看看能不能幫著想想辦法？”

說著，她看向了廖金月。

廖金月也跟著說：“是啊，桂枝她娘，這事我們是沒主意了，你回去和桂枝爹說下，怎么辦呢？”

王支書媳婦干笑了下，之后慢悠悠地嘆了口氣：“要我說實(shí)話，你們平時也太張狂了一些，又是干什么買賣，又是弄什么公司的，轟轟烈烈，看著做得挺大，其實(shí)遇上事，還不是沒個靠譜主意，慌里慌張的！”

廖金月聽著，自然是冷笑不止。

平時王支書媳婦在村里是橫著頭，誰見了不巴結(jié)奉承，最近一年，自己家開了工廠，村里不少人都想進(jìn)自家工廠干活，王支書家的風(fēng)頭被搶去了不知道多少，平時見到偶爾也說個酸話，如今人家可算是逮住由頭，這是要好生把自己教訓(xùn)一番了。

她自然不想忍這個，不過想想女兒的話，到底是咽下了這口氣，看看對方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便故意苦著臉說：“桂枝她娘呀，你教訓(xùn)的是，我們農(nóng)村人，沒見識，到底沒什么分量，也不懂事，在哪兒瞎鬧騰，你說這都折騰得啥啊！現(xiàn)在遇到事兒了還是得求著你們幫幫忙，也怪我們自己。掙了兩個錢，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廖金月這一番話聽在王支書媳婦耳朵里，是心滿意足，一時想起那蕭勝天，那人眼睛可是望著天的，根本沒有自己家，也忒狂了，她有心教訓(xùn)，當(dāng)下又說：“還有你們的女婿蕭勝天，你說說他就是個不識字的，學(xué)都沒上過，家里成分又不好，至于當(dāng)成個寶？不就是有倆臭錢兒，但是有臭錢管個什么用！

你看看你們家現(xiàn)在遇到事兒，人家還不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他怎么不來幫你們想辦法呀？”

她嘆了口氣：“好好的閨女，便宜了一個沒上過學(xué)的，你們這是糟蹋自己閨女??！”

廖金月這個時候少不得忍著，訕笑一聲：“可不就是嘛，桂枝她娘，你說的都對，我這是傻了，怎么給閨女定了這么一個女婿，屁用不管！”

顧清溪從旁聽著這些話，低頭沒吭聲，繼續(xù)擇菜。

到了這個時候，王支書媳婦該說的話都說了，面子是足了，往日被搶走的風(fēng)頭真是仿佛一下子都回來了，她終于笑著看了旁邊低頭擇菜的顧清溪：“其實(shí)我倒是有個辦法?！?

廖金月自然是趕緊問：“啥辦法，桂枝她娘，你快說??！”

王支書媳婦笑著，一臉高深地道：“你們知道縣城東邊的人家吧，人家那一家可是大家族，那家子的爺爺還在首都干著呢，人家爹是從首都下放到咱縣里的，如今就在咱縣里扎根了，有頭有臉有地位有背景，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廖金月裝傻：“是嗎？可，可那和咱有啥關(guān)系？”

王支書媳婦：“興許人家愿意幫咱呢？這種人家如果能愿意幫咱的話，肯定有辦法，到時候去首都給老爺子一說，不就該上什么大學(xué)就上什么大學(xué)嗎？哪里用愁這個，沒準(zhǔn)以后畢業(yè)分配的事，都給你安排得妥妥！”

廖金月：“?。窟@么厲害？”

王支書媳婦：“那肯定的啊！人家那是什么人家，和咱小老百姓不一樣，那不是一般人！”

廖金月：“哎喲，桂枝她娘，照你這么一說，咱去求求人家，讓人家?guī)驮郯?，你讓桂枝爹幫著說說，咱請人家吃頓飯，給人家送紅包，求人家?guī)兔?？?

王支書卻嗤笑一聲：“哪那么簡單，要不說你，別看掙了一些錢，到底是沒見識呢！”

廖金月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覺得丟人了，誰是傻子誰知道。

于是她一臉無奈：“那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

顧清溪聽著這話，卻是想起前些天，也就是高考前，王支書對自己說的話，說任家那小子21歲了，正要找個媳婦沒合適的。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聲，這是狐貍尾巴終于露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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