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巍峨的山門,在李辰安的視野中,由最初的憤怒象征,逐漸變成了一個被反復拆解、分析的精密模型。
他在那道狹窄的石縫中蟄伏了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里,他沒有合過一次眼,歸墟之眼始終維持著最低限度的運轉,默默記錄著青云宗山門外的一切。巡邏弟子的換防時間,從最初的半個時辰一換,變成了如今的一個時辰。每一次換防,領隊的金丹修士都會親自催動法器,對山門外三里范圍進行一次例行探查。
護山大陣的能量波動,在每日的清晨、正午、黃昏三個時段,會達到峰值,顯然是在補充靈石。而到了深夜子時,能量流轉會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凝滯,雖然只有一息之間,卻是一個可乘之機。
他將所有信息在腦海中構建成一幅動態(tài)的立體圖景,每一個守衛(wèi),每一道陣法流光,都化作了圖景上一個活動的點與線。
硬闖,依舊是死路一條。但他的計劃,從來就不是硬闖。
第四天凌晨,在又一輪神識掃描的間隙,李辰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石縫中滑出,沒有帶起一絲塵埃。他貼著地面,遁入更深處的密林,最終在一處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山壁前停下。
這里是他三天來尋覓到的最佳藏身點。
他并指成劍,歸墟之力凝于指尖,在山壁上輕輕一劃,堅硬的巖石便如同豆腐般被切開,一個僅容一人盤坐的簡易洞府瞬間成型。
做完這一切,他閃身而入,并用削下的石塊重新封堵了洞口。
絕對的黑暗與寂靜籠罩下來。
李辰安盤膝而坐,念頭微動,一堆雜亂的物件出現在他身前。幾株形態(tài)怪異,散發(fā)著特殊氣味的草藥,一塊色澤駁雜的礦石,還有幾瓶顏色各異的液體。這些都是他在風雷峽谷歷練時,順手收集的雜物,其中不乏一些修仙界罕見的偏門材料。
他的腦海中,九龍神君那浩如煙海的記憶碎片,正被他強行翻找、拼湊。
“易骨縮形,改天換面……不僅僅是皮肉的偽裝,更是從氣息本源上的徹底改變。”
他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與“辰”,與那個闖入化魔池的“兇手”毫無關聯的身份。
他拿起一株名為“千幻草”的草藥,這種草藥本身無毒,卻能干擾修士神識的探查,讓看到的景象產生微妙的扭曲。他將其碾碎,墨綠色的汁液順著他的指尖流下。
隨后,他又拿起那塊名為“易形石”的礦石,催動一縷微弱的歸墟之火,將其緩緩煅燒。礦石在火焰中逐漸軟化,變成一灘可以隨意塑形的灰色泥狀物。
他將千幻草的汁液與這泥狀物混合,又加入了數種可以改變氣息的藥液,口中念念有詞,雙手結出一連串古老而繁復的印訣。
這是九龍神君記憶中一門早已失傳的秘術——《畫皮》。
此術并非邪道,而是通過對自身血肉、經絡、骨骼的精微控制,結合天材地寶的輔助,達到改換容貌與氣息的至高境界。
李辰安閉上雙目,將那灘混合物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的臉上。冰涼的觸感傳來,緊接著,一股奇異的力量開始滲透他的皮膚,鉆入他的血肉。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顴骨在輕微地內縮,下頜的線條變得更加柔和,原本凌厲的輪廓,逐漸被一種溫潤儒雅的氣質所替代。
整個過程痛苦無比,無異于將自己的臉骨一寸寸敲碎重組。但他一聲未吭,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改變。這點痛苦,與他縱身歸墟時的決絕相比,不值一提。
半個時辰后,他緩緩睜開雙目,洞壁上,一汪清水憑空凝聚,化作一面水鏡。
鏡中映出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那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面容清俊,氣質儒雅,鼻梁高挺,雙唇削薄,帶著一絲天生的疏離與淡漠。配合他那深邃的眸子,活脫脫一個醉心于鉆研某項技藝,不善與人交際的“大師”形象。
“很好?!?
他低聲自語,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與原本清朗的聲線截然不同。
外表的改變只是第一步,更關鍵的是氣息的偽裝。
一個筑基中期的煉器大師?太年輕了,不足以取信于人,也配不上神兵閣客卿長老的身份。
他的心念沉入丹田內的歸墟奇點,同時溝通胸口的護心鏡。
“歸墟·藏,能隱匿一切氣息。那么,反過來,它也應該能模擬出我想要的氣息?!?
他的想法瘋狂而大膽。他要做的不是壓制,而是“創(chuàng)造”。
他調動歸墟之力,通過護心鏡的陣法進行轉化。他回憶著曾經交手過的那些金丹修士,感受著他們體內金丹運轉時散發(fā)出的獨特韻律。
他開始嘗試模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