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莞寧幾乎在瞬間驚醒過來。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轉(zhuǎn)過頭。
太孫也迅疾驚醒起身,昏黃的燭火下,他英俊的臉孔晦暗不明,目光深幽,看不出任何情緒。
夫妻兩人對視,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疑。
按著前世的軌跡,太子應(yīng)該還能再撐上三四個月。怎么會這么早就猝死?這其中,又有什么變故?
琳瑯還等在門外。
顧莞寧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稍候片刻,我和殿下這就來。”
兩人各自匆匆下榻穿衣。
一雙孩子各自側(cè)著身子酣睡,絲毫不知一場驚天風(fēng)雨已經(jīng)來臨。
顧莞寧去開了門,滿臉焦急驚懼的琳瑯急急問道:“小姐,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太子是大秦儲君,是太孫的父親,是這太子府的主人。他怎么會這么輕易就猝死?他死了,小姐和太孫要怎么辦?
琳瑯心如亂麻,頭腦渾渾噩噩,一片混沌。也因此,竟未留意到顧莞寧和太孫俱都十分鎮(zhèn)定。
“琳瑯,你先別慌?!鳖欇笇帍埧诘溃骸暗降资窃趺椿厥拢孔屑?xì)道來?!?
顧莞寧沉穩(wěn)的聲音一入耳,令琳瑯急劇跳動的心稍稍平靜下來,定定神應(yīng)道:“太子殿下在荷香院猝死,消息已經(jīng)送到雪梅院了。奴婢也是被送信的宮女驚醒,沒敢耽擱片刻,立刻來送信?!?
顧莞寧略一點頭:“你先進(jìn)屋,守著阿嬌阿奕,我和殿下這就去荷香院?!?
琳瑯應(yīng)了一聲,進(jìn)了屋子。
顧莞寧略略側(cè)頭,看向自己的丈夫:“蕭詡,我們一起去荷香院?!?
太孫自聽到噩耗之后,一未發(fā),此時也只點了點頭。
……
天還未亮,一片黑暗,凜冽的寒風(fēng)毫不留情地灌進(jìn)人的衣袖衣襟中,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太孫沉默地握著顧莞寧的手。
顧莞寧的手有些涼,卻十分沉穩(wěn)。
太孫的手沒了往日的溫度,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不管如何,太子到底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曾希冀過父親的關(guān)愛,為了父親的儲君之位安穩(wěn),他曾殫精竭慮耗盡心思。卻未想到,父子兩人背道而馳,終至決裂,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太子之死,早已在他預(yù)料之中。然而真等到了這一刻,他的心竟一陣陣抽痛。身體里的一部分,仿佛也隨之剝離,露出了猙獰的傷疤。
“蕭詡,”顧莞寧忽地停了下來,目光亮如繁星:“你還好嗎?”
太孫嘴唇動了動,卻未發(fā)出半點聲音。
仿佛有什么東西,堵住了他的喉嚨。
顧莞寧悄然輕嘆,靠近他的身前,伸出手,輕柔地為他擦拭眼角溫?zé)岬乃邸?
原來他竟落了淚。
太孫不無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聲音低沉沙?。骸鞍?,我心里很難受?!?
我沒想到,我竟會這般難受。
有些事,即便是重來一遍,也依然是這般痛苦。
“我是不是很軟弱無用?!碧珜O的聲音輕飄飄地,似隨時會被寒風(fēng)吹散:“阿寧,我真的痛恨我自己?!?
顧莞寧從未見過這樣的蕭詡。
他素來雍容溫和,鎮(zhèn)定從容。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看似謙謙君子,實則臉皮又老又厚,心黑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