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冰涼消暑氣，碧簟紗廚，寶月朦朧睡。

“王公子，少主服了藥，睡著了。能不能請您稍等片刻，讓少主多睡一會兒，不會睡久的?！笔膛⌒囊硪淼卣埱螅Z氣卑微。

王揚一笑，將折扇放到案上：“好啊，我不急?！?

侍女歡喜道：“多謝公子！公子今日還喝葡萄酒嗎？”

“可以，你們這兒的葡萄酒不錯的。誒？上次是你為我打的扇吧。”

侍女臉一紅，聲音細(xì)若蚊吟：“公子還記得?！?

王揚溫聲道：“當(dāng)然記得了，你扇子打得很好，對你家少主也很好?！?

侍女臉上紅暈更甚，見王揚盯著她看，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囁喏道：“公子過獎了......”

王揚目光依舊落在侍女身上，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不是過獎，是你讓得好。上次打扇時力道輕重得宜，現(xiàn)在又這般為你家少主考慮，真是周到?！?

侍女暈暈乎乎的，羞澀道：“奴......奴婢只是盡本分。”

王揚身子微微前傾，靠近侍女，聲音又柔和了一分：“只盡本分便能盡得這樣好，可見你的心細(xì)。你家少主身子不舒服嗎？”

侍女見王揚突然靠近，心跳加速，腦中空白，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只是恍惚地點了點頭。

“侯府的藥帶了嗎？”

侍女又點了點頭，臉紅得要滴出血來。

王揚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動。

其實王揚聽了小胖的那番話，已經(jīng)確認(rèn)這個所謂“少主”的真實身份了，但他一向穩(wěn)字當(dāng)頭，況且一會兒還要“行大事”。所以見正主未到，堂中只有他和那個侍女兩人，便順手套路了一下。

侍女妹妹，我也是為了活命，對不住??！

王揚得到了確認(rèn)，也不停頓，繼續(xù)和侍女閑聊了幾句，正準(zhǔn)備問侍女名字時，給王揚送瓜果的婢女走了進來，見此情景，微微咳了一聲。

侍女回過神來，慌忙后退一步：“公子，奴婢......奴婢去......去為您準(zhǔn)備茶點?！闭f完便匆匆行了個禮，逃也似離開。

王揚看著果盤中有楊梅，便揀了一顆吃，口中酸酸甜甜的，不自覺地想起母親用小蘇打、鹽和淀粉泡楊梅時的場景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吃的這顆楊梅有沒有這樣洗過。

宋人說：“別后已成千萬恨，書來不寄兩三行。江南春盡頻相憶，為有楊梅欲共嘗?！睍攀裁吹氖遣豢赡芰?，至于楊梅的話......

媽，你最近也吃楊梅了吧？

王揚正想著，忽然覺得有風(fēng)掠至頸后，好像有什么東西快速接近一般。

這種感覺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他回頭看去，見身后一位身量嬌小、發(fā)間插著兩根銀簪的柳眉少女，正站得跟個木頭人似的，扭著頭向旁邊看。

這是小登的丫鬟？

她什么時侯進來的？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王揚納悶兒地收回目光，繼續(xù)揀楊梅吃。

心一眸中精芒一閃，出指點向王揚頸后！

點到距離只差一張薄紙的地方，迅速收手！

王揚再次察覺到異樣，立即回頭，見少女正抬頭望天。

王揚：.......

他知道是少女搞鬼，故意清了清嗓子，向少女道：“你看到蚊子了嗎？”

心一看向王揚，茫然道：“哪有蚊子？”

“有，還是只大蚊子，在我后面飛來飛去的?！?

心一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是嗎？我目力這么好，怎么沒看到？”

這......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王揚不再說話，回過身吃水果。

心一小聲嘟囔道：“搞什么嘛，一點都不難殺......”

“什么？”王揚回頭。

“啊？”心一一臉錯愕與不解。

王揚無語，正要轉(zhuǎn)過身去，心一突然道：“‘愿作鴛鴦不羨仙’那首曲子是你寫的？”

“曲不是我寫的，詞的話......”

“詞有錯誤?！毙囊粩嗳坏?。

王揚：？？？

“詞哪里有錯誤？”王揚問。

心一認(rèn)真指出：“借問吹簫向紫煙，世上哪里有紫色的煙？煙都是白色的！”

紫煙乃道教煉丹修仙習(xí)用語?！读邢蓚鳌罚骸暗せ鹨磔x，紫煙成蓋?！薄抖葱`寶玉京山步虛經(jīng)》曰：“十華諸仙集，紫煙結(jié)成宮?！崩畎浊蟮W(xué)道，故亦喜用紫煙為辭，然后方有“日照香爐生紫煙”、“紅星亂紫煙”、“暮還嵩岑之紫煙”等句。一方面煙確可呈紫色，一方面也是用道教典。

至李賀：“武帝愛神仙，燒金得紫煙?！毕捎譄挼ぃ鸺礋挼ど盀榻穑沙上桑?，紫煙詞意較李白句更顯。

所以“借問吹簫向紫煙”即是詠蕭史吹簫成仙的典故，和最后一句“愿作鴛鴦不羨仙”呼應(yīng)，意思是只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即便不像蕭史、弄玉那樣飛升成仙也愿意。

王揚沒有向心一解釋，而是點頭道：“姑娘果然高見?！?

心一甚是得意：“那當(dāng)然！”

然后仿佛為了安慰王揚一般，又加了一句：“詞雖然有錯誤，不過曲和舞都是不錯的?！?

“還有舞嗎？”

這首詩最開始用的是王府樂伎配的曲，后來宗測聽了這首詩，拽著王揚聊了半日，從漢代的“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一直聊到潘岳“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回去后靈感爆棚，夜譜一曲，送給王揚。一經(jīng)傳出，很快壓過舊曲，成為“愿作鴛鴦不羨仙”的專用配曲。

所以不管新曲舊曲，王揚都聽過，可為曲子編的舞蹈，王揚還沒見過。

“對??！”心一回答道。

“你會跳？”王揚問。

心一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那當(dāng)然！”

王揚來了點興趣：“你跳來看看?！?

心一頭一撇：“我才不給你跳哩！”

王揚笑道：“怕跳得不好，被我笑話？”

心一小臉一鼓：“誰怕了！我跳得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