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你,我也不在乎其他人。
哪怕是沒有前生因果、來世輪回。
哪怕此身無依,只能做天地法則外的一縷孤魂。
只要能看到你
五色圓石突然就在這時瑩瑩的亮了起來。低低的女聲從石中響起,明明應(yīng)該很近的距離,卻飄渺得像是從遠(yuǎn)方而來的執(zhí)念一縷:“外間是何人?!”
蚩尤笑意一僵,手握石塊猛然顫抖了一下。
女聲靜默片刻,又問:“伏羲可還在此世?!”頓了頓,女聲自嘲嘆道:“羲哥約莫是怨我了吧?!?
記憶中的熟悉聲音蘇醒,蚩尤卻并沒有驚喜的感覺,他只感覺握住石塊的指尖都已經(jīng)泛涼,整個人像是墜入數(shù)九寒冬。
張了張口,喉嚨里卻啞啞的發(fā)不出聲音來。盡管一次次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可這樣熟悉的情景,這樣熟悉的問話,卻還是讓蚩尤不自覺的在腦中走馬燈般映出了之后發(fā)生的一幕幕。
當(dāng)年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女聲久久等不到回應(yīng),卻還是如注定般問出了蚩尤最不想聽到的請求:“你可愿為我去尋伏羲?!”
“我”干澀的喉嚨連滾了幾下才終于發(fā)出沙啞的聲音,蚩尤低聲:“我不愿?!?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未曾答應(yīng)過你。
女聲聽若未聞,繼續(xù)道:“天道許我知曉,羲哥轉(zhuǎn)世眼角當(dāng)有青藤蛇紋,乃當(dāng)世大能,你只消稍許為我打探即可?!?
“我不愿去尋他”蚩尤咬牙狠聲。
“若了我心愿,我定還你”
“住口!”女聲還沒說完,蚩尤驟然捏緊石頭握拳,狠狠砸在心口暴喝制止她繼續(xù)說下去:“我不愿去找他!你也不用去找他!”
“你可愿”女聲斷斷續(xù)續(xù),如設(shè)定好的程序般異常執(zhí)著。
“我不愿不愿不愿?。?!”蚩尤猛地睜開眼睛,猩紅色的豎瞳中殺氣凜然:“當(dāng)年我為你打探十年,你亦伴我十年。你于我如母如友如師”如摯愛摯親喉頭一滾咽下了不敢出口的冒犯,蚩尤接著悲然問道:“我視你為天,你眼中卻只有他?!”
當(dāng)初的少年蚩尤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冷漠的部落,獨自出走后卻無意間到了天臺山,有幸得到了一顆女媧補(bǔ)天落下的煉石,從那以后就一切都變了。
他知道了這塊石頭里寄存的是傳說中的女媧補(bǔ)天后留下的一絲執(zhí)念。而投身補(bǔ)天之后,她唯一未了的心愿就是被自己拋下的伏羲。
他迫切的想被需要,于是當(dāng)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請求時,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答應(yīng)了下來。接下來的十年,那顆石頭就始終未離他心口半步,貼身而伴,相依為命。
也許是因為女媧創(chuàng)造了人族的關(guān)系,她對于每一個人似乎也都有著超常的耐心和包容,哪怕是他這樣被部族畏懼排斥的怪物,在她眼里也是值得珍愛的。
十年間,他帶她找遍荒蠻大地,一日不與她說話就心慌不安。
十年間,她也教導(dǎo)他無數(shù)技巧知識,耐心在每個夜晚予他低語慰懷。
他幾乎錯以為自己終于找到會在乎他的那個人了。
可惜這個美夢終究還是不長。
女聲不知怎么沉默了下去。
蚩尤卻還不甘心,咬牙切齒如同想起此生大敵,死攥住圓石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那黃帝早娶了西陵氏之女嫘祖,另有女節(jié)、彤女、嫫母三妃,御女者一千二百你以為他還是那個伏羲?!”他早就不是伏羲了。
話音剛落,恍惚間蚩尤覺得自己似乎又聽到了青丘九尾狐之前說的那句話你以為你是蚩尤?!
那人對自己說出這句話時斬釘截鐵、目光嘲諷,就如同自己現(xiàn)在對女人說出同樣的話時截鐵斬釘、信誓旦旦。
蚩尤莫名感到身上一陣冰寒。
女聲一片寂靜,良久后才幽幽嘆息,卻是他攜她流浪十年,終于得見黃帝點點滴滴之后,聽到的那句如天崩地陷般的決然:“是我癡了,轉(zhuǎn)世只有一線法身,樣貌再像也終究不是,我自以為他是伏羲,其實又怎能和羲哥相提并論”
你只是一縷怨魂而已。
古神早已隕落,你自以為蚩尤,其實不過是一段早該湮滅的記憶
九尾魔狐的聲音繞耳不絕,明明他不在這里,蚩尤卻擺脫不了的一再想起之前那些字字句句。
不對,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蚩尤扣手死死掐住自己的一只胳膊,努力按下身上的微顫,想起了自己前世剛才那一番話后所發(fā)生的一切。
他迫不及待的想補(bǔ)救,急急的出口打斷女聲,似乎要挽回什么:“不要走!”
女聲一頓,啞然,而后輕笑:“黃帝已非伏羲,我對此世并無眷戀?!?
“不要走,還有我!”蚩尤幾乎連眼眶都紅了:“黃帝奪了炎帝的天庭,我也能,我也可以成為這天下共主?!彼阅憧纯次液貌缓??!所以你留下來好不好?!所以讓我代替黃帝好不好?!
顫抖著手屏住呼吸握緊石塊,等待許久,卻再沒有一絲回音傳來。
他的請求終于是落空了。
五彩的光暈從手中一絲絲剝離,補(bǔ)天石原本微熱的溫度也漸漸消失,終于變成了一塊平凡無奇的石頭。
一瞬間,蚩尤的胸腔空曠涼寂。
女媧,你選的終究不是我(未完待續(xù)。。)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