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消息,老爺子當(dāng)即吐出一口濃血,嘶聲喊道,“冤枉??!我關(guān)齊光養(yǎng)大的兒子,豈是那等奸邪之輩?所謂九條死罪,皆是莫須有!我兒冤枉!”話落驟然躺倒,氣息將斷。
仲氏捂著胸口也倒了下去,滿屋上下竟唯有關(guān)素衣還站得直直的。她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慌亂,但害怕慌亂有什么用?越是在危急時刻便越該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才能盡快找到出路。
她立即命人去請曹太醫(yī),好不容易把祖父救回來,又給母親灌了安神的藥,末了把小妹妹關(guān)渺交予明蘭照顧,自己則出門打探消息。行進的路上,她忽然想到這會不會是皇上逼迫自己就范的手段,卻又很快否定了。
對方堂堂帝王,哪里需要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刀筆小吏?這完全是儒家與法家的兩黨之爭引起的。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上頭的人只要動動嘴皮子,下面的人便會斗一個你死我活,誰實力最弱背景最淺,誰就死的最快。
皇上沒出手,但冷眼旁觀是一定的。他或許正等著自己去求他呢。
想罷,關(guān)素衣捂住眼眸,凄苦一笑。無權(quán)無勢之輩,活得真是艱難,管你再才華橫溢,清高孤傲,也會被人一腳一腳踩成泥。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想掙扎一番,終究還是不甘心?。?
她匆忙來到齊府求見師兄,卻得知他也剛被官差抓走,自身尚且難保,又哪里護得住父親?無法之下,她又跑去找祖父的高徒周樂康,對方只是點頭,并未給個準(zhǔn)話,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鬧得她更為心慌。
輾轉(zhuǎn)拜訪了許多師兄,唯有少數(shù)幾人接見了她,余者皆閉門謝客,竟是涼薄至此。她熬的眼睛都紅了,終是一籌莫展,只好觍臉求到鎮(zhèn)西侯府。李氏倒是十分熱心,但她一介女流,幫不上忙,偏偏鎮(zhèn)西侯帶兵剿匪,幾月后才能歸京,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關(guān)素衣辭別李氏,神情茫然地走在街上,頭頂艷陽高照,周圍人聲鼎沸,卻仿佛行走在一條黑暗冷寂的道路,總也望不見盡頭。她路過銹跡斑斑的登聞鼓,著實怔愣了好一會兒。聽說遠在周朝的時候,百姓但有冤屈就可擊鼓鳴冤,上達天聽。為何她不生于周朝,偏要茍活于這個亂世?她的冤屈該向誰訴?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枉死嗎?
她筆挺的腰背慢慢佝僂下去,緊接著又一點一點直起來。尊嚴(yán)算什么?名聲又算什么?只要能救回父親,護住這個家,她可以什么都不要。想罷,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回家中,拿上鴛鴦玉佩去了宮門口。
“這位大人,民女求見皇上?!彼哌^去,試探性地詢問。
該侍衛(wèi)舉起長戟罵道,“哪兒來的瘋婆子,竟開口就想見皇上。你當(dāng)皇上是里長呢,跑過來喊一嗓子就能見著?快些滾開,免得刀劍無眼?!逼溆鄮酌绦l(wèi)哈哈笑起來,目中滿是輕蔑。
“這是信物,求您好歹通報一聲成嗎?”關(guān)素衣舉起玉佩。
侍衛(wèi)已經(jīng)很不耐煩,正想拿長戟戳她,卻見站在樓臺上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親自跑下來,揚聲呵斥,“不得無禮!此乃貴人!”末了畢恭畢敬地接了玉佩,匆忙跑進去稟報。
幾名侍衛(wèi)心下駭然,倨傲的態(tài)度頃刻間變成誠惶誠恐。
關(guān)素衣卻半點感覺也沒有,只是站在原地等待,心臟跳得很快,血液卻慢慢變冷。她現(xiàn)在唯一的仰仗就是圣元帝,當(dāng)初她多么希望此人能忘卻這份綺念,從而放過自己,現(xiàn)在就多么希望他對自己的感情還未淡化,愿意伸出援手。
所謂的貞潔、清高,現(xiàn)在再看簡直是個笑話。連活都活不下去的人,有什么資格談?wù)撨@些?目下,莫說讓她當(dāng)淫.婦,就算讓她做禍國妖孽,只要父親能活著回來,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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