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前那篇文章開罪了徐廣志,關(guān)老爺子帶領(lǐng)孫女兒親自登門道歉,又邀請對方撰寫儒學(xué)寶典,落落大方的態(tài)度惹來無數(shù)贊譽。關(guān)素衣的文名一時盛極,然而落在有心人眼中,卻是再糟糕不過的媳婦,不是惹出這事就是招來那禍,沒完沒了,與災(zāi)星無異。
原本有意與帝師府結(jié)親的人家紛紛退卻了,反倒是云翁找上門,替自己的嫡傳弟子季承悅求親。仲氏大喜過望,滿口答應(yīng),正準(zhǔn)備發(fā)帖子邀請季夫人面談,卻先行收到對方送來的一本小冊,統(tǒng)共幾千字,不過一刻鐘就能看完,卻差點讓仲氏嘔出一口老血。
“什么叫欲嫁季府,先讀此書?這是讓依依照著這本書上寫的去做,做圓滿了才能嫁入她家嗎?什么卑弱第一,以夫為天,從一而終?這是讓依依給她家當(dāng)主母還是奴仆?老賊婦,欺人太甚,還未過門就耍婆婆的威風(fēng),過了門如何得了!”仲氏連臟話都罵了出來,可見已怒到極致。
關(guān)素衣給明蘭使了個眼色,讓她帶木沐去院子里玩耍,等兩人一猴走遠了才跨過門檻,撿起地上快散頁的小本?!杜洹范趾莺荽掏戳怂难矍?,令她呼吸急促,恨意狂涌,“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仲氏含糊其辭,“不知哪個丫鬟帶進來的,別看了,一派胡亂語!”她打定主意不讓女兒嫁入季府,自然不會告訴她冊子的來歷。
但關(guān)素衣何其敏銳,一猜即中,“是季府派人送來的吧?這本書是不是已經(jīng)傳遍燕京城了?”
“傳遍燕京談不上,只在上層圈子和儒學(xué)之家流傳罷了?!敝偈舷惹皩@本書也有耳聞,但親眼看見還是第一次,嗤笑道,“對于那些大男人來說,這本書可是個好東西,交予家中女子研讀,不用多久便能調(diào).教出一個個惟命是從的傻子。”
關(guān)素衣草草翻了兩頁,神思不屬地道,“何止是男子用來調(diào).教女子,女子同樣可以用它磋磨女子。倘若婆婆讓媳婦照此書行事,可真就得熬上幾十年才有出頭之日。這哪里是書,而是一個枷鎖,一座大山,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女子拘起來,壓下去,一生一世不得解脫!”
看見尾頁的落款,關(guān)素衣冷笑道,“采薇散人,徐二小姐?想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燕京城里炙手可熱的佳媳人選了吧?”
“是,聽說接連有好幾戶勛貴人家向她提親,說徐二小姐堪為女德之典范,娶回家必定旺夫旺子,光耀門楣?!敝偈习慈嗵栄?,長嘆不已。別人的女兒都是百家來求,為何她的女兒如此優(yōu)秀,卻乏人問津呢?
“想必都被她拒絕了吧?她現(xiàn)在哪里肯嫁俗人?一心盯著皇城那位呢。不止她,如今稍有家世背景的貴女,哪個肯在此時出嫁?容貌美麗的便可勁兒打扮;才華出眾的就可勁兒寫詩;無才無貌的干脆長居寺廟清修,偶爾施粥接濟流民,以彰顯自己德行高潔。好端端的姑娘家,只因上頭一句話就完全扭曲了本性,真是可笑可嘆!”關(guān)素衣將《女戒》扔進火盆里燒毀,眼眸浸透冷意。
仲氏也很不滿,抱怨道,“她們自個兒折騰也就罷了,作甚屢屢跑來看你?一個二個眼里淬了毒,好像與你有血海深仇一般。倘若你不是和離之身,必定會被她們扒皮拆骨?;噬夏撬膫€條件擺明了是在說你呢!”仲氏與關(guān)老爺子一樣,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自家女兒是世上最優(yōu)秀的女子,合該被皇上看中。
關(guān)素衣眼底冷意稍退,雙頰泛上一層薄紅,嗔道,“娘,您說話悠著點,千萬莫讓旁人聽去,否則咱家該被唾沫星子淹死。”
“淹啥淹,你上回說的情郎是誰,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是舍不得把你送進那吃人的地方受罪,否則焉能讓季家的賊婆娘欺辱你?如今全魏國的貴女都不肯發(fā)嫁,一心想博滔天富貴,我倒要看看咱家拒了這門婚事,季承悅那廝什么時候能娶到媳婦!”
仲氏狠狠詛咒一番,這才舒坦了,正準(zhǔn)備讓女兒陪自己繡花,卻見明蘭慌里慌張地跑進來,高喊道,“夫人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
“你說什么?”關(guān)素衣臉色大變,不等仲氏反應(yīng)就跑出去,沉穩(wěn)果斷地下令,“他是何時、何處不見的,帶我去看看?你怎么沒陪在他身邊?算了,現(xiàn)在責(zé)備你也沒用,金子,趕緊幫我去找人,這才多大會兒功夫,一定走不遠。對了,忽納爾在我周圍安排了人手吧?把他們?nèi)谐鰜韼兔?,就說我欠他們主子一回,讓我拿什么償還都可以!”
金子不敢耽誤,連忙去找人,并吹響掛在脖子上的獸笛,把隱藏在暗處的死士召喚出來。小少爺在府里失蹤,這些人竟沒發(fā)現(xiàn)絲毫異狀,如果只是他自個兒藏起來倒也罷了,倘若有人使壞,對方的來頭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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