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凜上一次被挖角,還是幾年前。當時公司已經(jīng)做出一些成績，圈子里也都知道，他這個財務總監(jiān),其實是公司半個合伙人,結(jié)果不知哪家獵頭公司剛?cè)肼毜男∨笥?搜羅到了他的電話，打過來問，要不要跳槽？

他當時只覺得有趣，沒太當回事,很快就忘了。不想沒過幾天,一個認識的關(guān)系還不錯的獵頭公司老總，非要請他吃飯,殷勤得有些奇怪。

赴約之后,他才從對方的話里話外聽出來，那個蒙頭蒙腦的小朋友是他們公司的,他這算是替自家不懂事的員工賠罪。

一個電話而已,唐凜覺得對方有些太鄭重了,后來才知道,在他接完挖角電話的第二天，范總特意請這位老總吃了個飯，并深入聊了聊,你覺得我的財務總監(jiān)是否需要跳槽的問題。

那之后，唐凜再沒接到過一個獵頭電話，哪怕是誤會的都沒有。

直到今天。

郁飛問，要不要加入探索者？

唐凜第一個反應就是越過對方肩膀,去看范佩陽聽沒聽見。好在這里離那兩人還有一段距離，而專心就餐的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抬頭看過這邊。

郁飛察覺到他的視線，跟著回頭望，一眼就看見了范佩陽——在休息區(qū)里吃牛排，還講究地配上冰桶放紅酒，想注意不到都難。

他是目光轉(zhuǎn)回來，調(diào)侃唐凜“怕被聽見？”

“是你來邀請我，我怕什么，”唐凜底氣十足地反駁，然后自然流暢地轉(zhuǎn)身，“我們換個地方聊?！?

郁飛“……”

休息區(qū)。

范佩陽放下刀叉，抬眼看那兩人消失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霍栩叼著半個面包，斜眼瞥過來，滿滿嘲諷“你的隊長讓你在這兒逼我入隊，他自己倒是要跟別人跑了。”

“不是‘逼’，是‘請’。”范佩陽糾正霍栩用詞。

霍栩不屑地扯扯嘴角“呵?！?

范佩陽看了繃帶青年幾秒，忽然說“你這種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性格，分他一半就好了。”

分誰？分唐凜嗎？

還沒等霍栩想明白這是夸他還是罵他，那邊范佩陽已經(jīng)起身，離開餐桌往休息區(qū)外走。

霍栩愣住，垂眼睛看看咬在嘴里的半個面包，確定自己還沒吃完。

所以這個貼身跟了自己一天半，簡直讓人窒息的家伙，這么輕易就要撤了？

走到休息區(qū)出口，范佩陽皺眉回頭“你還愣著干什么？跟我一起?！?

霍栩茫然“一起什么？”

“偷聽?！狈杜尻柎鸬霉饷髡?。

霍栩更莫名了“我為什么要跟著你去偷聽？”

“我現(xiàn)階段的工作目標是用真誠感動你，”范佩陽理所當然道，“所以你只能隨我一起去偷聽，不然我真誠招募的工作進程就中斷了?！?

“嘶拉——”

那是面包包裝袋被狠狠揉成團的聲音。

一樓大廳，樓梯通道附近。

“你還真是選了一個談話的好地方?！庇麸w環(huán)顧左右，連個鬼影都沒有。

電梯上下方便，很少會有闖關(guān)者選擇走樓梯，故而這片區(qū)域一直冷清。結(jié)果唐凜還不罷休，又一路在冷清里找了個最冷清的角落。

“你邀請我加入，我總要了解清楚探索者到底是什么?！碧苿C四下看看，很滿意這個位置，“想問的太多，當然得找個清靜地方?！?

“你想問什么，我知無不，無不盡?！庇麸w拿出誠意。

唐凜先問最好奇的“為什么找我？”

“我很想說是念念不忘，惦記已久，”郁飛笑了下，“但我不能騙你，的確是集結(jié)區(qū)看見你了，才臨時起意?！?

“臨時？”

“我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你們。我以為我的闖關(guān)速度已經(jīng)算快了，結(jié)果你們更快。速度代表實力，我不想錯過這樣的隊友?！?

“所以你其實想邀請的是我們?nèi)齻€？”

“三個一起當然更好，但如果只能選一個，我選你。”

“因為我在電梯里找出了假張權(quán)？”

“因為你在電梯里……給他蓋了大衣?！?

李展，唐凜還記得那個白凈秀氣的青年，卻忘了自己曾脫掉大衣，蓋住了對方的尸體。

但是郁飛記得。電梯里的種種，清晰得恍如昨日。

唐凜停下來，給郁飛時間緩和情緒。

郁飛卻搖頭“我沒事。你的第一個問題，我給答案了，第二個是什么？”

唐凜心情復雜。

眼前的人，比在電梯里時成熟太多，可這種成熟不是時間積累下的自然而然，是轉(zhuǎn)瞬間的一夜長大。

“關(guān)于探索者，我大概聽說一些，但我想聽你講，一定比傳聞更靠譜?！辈辉傧肫渌?，唐凜直奔重點。

郁飛說“我知道你聽的都是什么。一群奇葩？瘋子？可能是吧，但我們至少知道抗爭，而不是在別人畫好的圈里當小白鼠，還為所謂的通關(guān)沾沾自喜?！?

畫好的圈，小白鼠……

用詞還真是毫不留情。

“你可能覺得我說得刺耳，但事實就是這樣。”郁飛冷冷嗤笑，“我們被卷進這里，我們被要求闖關(guān)，我們被一級接一級地解鎖文具樹，這些有的選嗎？沒有。明明是被迫的事，但所有人都好像默認接受了，沒人去想，憑什么？我們憑什么要做這些？鸮系統(tǒng)是誰的？這些見鬼的規(guī)則和關(guān)卡是誰定的？我們好好的生活被攪得天翻地覆，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沒命，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在哪里？為什么我們要乖乖聽鸮的話，讓我們闖關(guān)就闖關(guān)，為什么不是把罪魁禍首找出來，碎尸萬段！”

郁飛越說越激動，到最后幾個字，甚至在這片冷清區(qū)域里吼出回聲。

他的眼里有一團火，烈得能灼傷一切，包括他自己。

唐凜久久不。

郁飛的情緒慢慢冷卻下來，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尷尬道“抱歉，我還是有點沖動，”說完，他又半開玩笑，努力緩和氣氛，“不過，比電梯那時候強多了吧？”

“嗯，強很多?！碧苿C笑笑，配合著順下話題，揭過前面的尷尬。

郁飛回到正題“你不要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是不自量力，事實上我們已經(jīng)探到一些‘真相’了。”

唐凜心里一震，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親耳聽見，還是讓人振奮“是什么？”

話一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欠考慮，忙又補上一句“如果這是探索者內(nèi)部信息，不方便透露，你不用非給我答案。”

“沒什么不能透露的，”郁飛說，“我們巴不得所有闖關(guān)者都知道，知道了‘這些’，才更想知道未知的‘那些’，求知欲是最好的探索動力。”

唐凜莞爾“探索者是不是對你們的口才進行了專業(yè)培訓？”

郁飛定定看他“如果能說動你，培訓多久都值?！?

唐凜感受到了對方的真誠，就像他要求自家隊友對待霍栩那樣。

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郁飛沒廢話，直接分享探索者目前掌握的信息“據(jù)我們了解，這里和地下城之前的關(guān)卡不同……”

“這個我知道?！碧苿C沒經(jīng)歷過，但也從竹子的講述里了解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