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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范佩陽的心底沒錯吧,擺了滿滿一書架的唐凜專著是要怎樣。
行,知道你倆感情好了,但是秀感情能不能分分場合,給恐懼之淵一點尊重!
謝天謝地謝神廟,書架的最后一排,“唐凜”終于消失了。
墊底的這一排書籍,看著都像詩歌——
《永遠遺忘的時光》
《一輩子朋友》
《讓我在你身邊》
《別喜歡上其他人》
《……》
得摩斯心口忽然針扎似的疼了一下。
他抬手捂住,有點懵逼,又有些了然。
了然的是兩件事——
第一,這個書架,就是范佩陽的恐懼。
第二,范佩陽在意唐凜在意得要死,然后唐凜把他忘了。
懵逼的是——
他竟然會為一只蟲子感到難過。
不,這不是他的問題,是“第二”真的太虐了,太虐了啊。
神殿。
對視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很久了,久到大部分闖關(guān)者都在考慮要不要原地坐下了。
和尚:“他們到底在干嗎?”
全麥:“你看我,我看你?!?
下山虎:“那這么半天了,到底看出點什么沒?他倆就這么一動不動的,有點可怕哎……”
“還有更可怕的呢,”五五分撩一下微卷的頭發(fā),“你們仔細看得摩斯的眼睛?!?
眾人基本都在注意范佩陽,畢竟他是被“窺探”的一方,經(jīng)五五分這樣提醒,才第一次將目光集中到得摩斯臉上。
然后他們發(fā)現(xiàn),得摩斯的眼神也有點渙散,而且散得后來居上,看著比范佩陽都恍惚。
下山虎:“……什么情況?”
五五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看起來,他好像‘反侵襲’了。”
叢越雙眼一亮,恨不得給偶像舉燈牌:“你是說,范總也窺探到了得摩斯的心底?”
“或者是他的恐懼太特別——”早就席地而坐的白路斜,慵懶插話,“得摩斯嚇到了。”
孔明燈的一個組員嗤之以鼻:“可別貼金了,一個普通闖關(guān)者,還能把守關(guān)者嚇到?”
全麥、和尚、五五分,三個經(jīng)歷過地下城戰(zhàn)役的甜甜圈,一齊轉(zhuǎn)頭看向這位無知的孔明燈兄弟:“他在110,把守關(guān)者提爾打暈了?!?
無知的孔明燈兄弟:“……對不起?!?
唐凜幾乎已經(jīng)屏蔽掉了周圍的聲音。
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兩個人,注意力更是不敢有一秒的分散。其間甚至有好幾次,他都按捺不住想出手了,用狼影也好,他直接沖過去也好,總之用外力打斷這已經(jīng)漫長的危險的對視。
但每次阻止他的,都是范佩陽眼底那些輕微的閃動。
范佩陽還沒有完全失神,哪怕被黑暗侵襲,也依然留著一絲光亮在心底。
范總心底有光?
反正得摩斯沒遇見,他是摸黑下去,又摸黑上來,好不容易,才爬出深坑,并發(fā)誓,如果沒有必要,他絕對不會窺探這人第二回。
“你還真的挺特別?!?
隨著得摩斯說出這句話,神殿里凝固的空氣,終于開始流動。
眾闖關(guān)者長舒口氣,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
慶幸的是,得摩斯照舊往下走流程,沒出現(xiàn)什么不可控的、殃及池魚的危險局面。
失望的是,也沒有什么守關(guān)者被反侵襲的驚喜。
范佩陽比得摩斯慢了一拍清醒。
視野清晰,就只看見說完話的得摩斯,和周圍一臉求知欲的闖關(guān)者。
“他說你還真的挺特別——”圍觀者里,有熱心群眾進行前情提要,不為范佩陽,主要為他們繼續(xù)吃瓜。
什么叫“特別”?
剛才那么漫長的對視,又發(fā)生了什么?
范佩陽倒是很配合,直截了當問得摩斯:“你看見了什么?”
得摩斯說:“你的恐懼?!?
范佩陽眉心輕微一蹙。
得摩斯現(xiàn)在看著他,就想安慰地拍拍肩,導(dǎo)致必須要克制心底的“同情濾鏡”,才能保持神情冷然:“我說過,人都有恐懼,你也不會例外?!?
范佩陽真心好奇了:“那我的特別在哪里?”
得摩斯以為他會因“自己竟然真的有恐懼”而受到打擊和挫折感,結(jié)果竟然更在意“特別”?
不過無所謂,他本來也是要說的:“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個恐懼深淵,大小深淺不一,里面通常塞滿了眾多恐懼化身的怪物,要穿過這些怪物,深入淵底,才能找到最隱秘最恐懼的那個……”
得摩斯的解釋,讓闖關(guān)者們不約而同豎起耳朵。
雖然他們隱約可以想象得摩斯窺探恐懼的過程,但“深淵論”,卻是第一次被守關(guān)者明確提出。
“他的深淵是只有父母的家……”得摩斯先指向暈厥中的崔戰(zhàn),而后依次又點到和尚、下山虎、叢越,“他是孤島教堂懸崖古堡;他的最無聊,就是死亡恐懼怪;他的場景算有特色,在水世界的[購物區(qū)]……”
范佩陽耐心等著自己的深淵。
眾闖關(guān)者也好奇死了。
“你這些都不是,”得摩斯攤手搖頭,“你是辦公區(qū)?!?
眾闖關(guān)者:“……”
不愧是霸總,有特色。
范佩陽試著腦補一下,補不出來,更覺有趣:“具體呢,都有什么陳設(shè),什么裝修風(fēng)格?”
“一張黑色實木桌,一個臺鐘,幾張演算紙,一支鋼筆,還有一個書……”得摩斯突然止住話頭。
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要跟著一個闖關(guān)者的節(jié)奏乖巧回答問題??
范佩陽:“書什么?”
得摩斯:“……書架?!?
守關(guān)者需要將窺探的恐懼告知闖關(guān)者本人。
守關(guān)者需要將窺探的恐懼告知闖關(guān)者本人。
默念兩遍工作規(guī)范,守關(guān)者情緒稍稍平復(fù)。
“抱歉,”范佩陽象征性地客氣一下,“我可能還是要回到最原點的問題——我的恐懼,在哪里?”
眾人在心里瘋狂點頭,誰要聽什么辦公區(qū)什么破書架,重點是恐懼啊,能把提爾打暈的人,最深的恐懼到底是什么……
“書架上的書,”得摩斯慷慨分享探秘成果,“每一本書,就是你的一個恐懼。我遇見過的所有闖關(guān)者,恐懼都是亂七八糟堆在深淵里,無組織,無紀律,一有空隙,就踩著其他的恐懼爭著搶著往上爬……”
“只有你,”得摩斯的語氣很微妙,聽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只有你把所有的恐懼都塞進了書架,整齊到我都看不出,哪個是你最害怕的,所以我才說,你挺特別?!?
范佩陽現(xiàn)在,才終于勾勒出一點自己的恐懼輪廓:“那是特別好,還是特別不好?”
“特別——”得摩斯故意拖長音,末了一笑,“不好。”
他語調(diào)戲謔,像在玩笑。
可所有闖關(guān)者都清楚,這位守關(guān)人根本不屑于同他們開玩笑。
范佩陽依舊平靜:“怎么個不好法,說來聽聽?!?
得摩斯對眼前闖關(guān)者的命運,已有決定,故而不介意再多給些臨別贈:“每個人對自己恐懼的認知程度,都是不同的,越亂,越代表他不清楚,像那個怕單身的光頭,甚至都沒意識到那是自己最大的恐懼……”
和尚:“……”
遠離戰(zhàn)火線,膝蓋也中箭。
得摩斯:“而恐懼這東西,理得越清楚,才越恐怖。換句話說,你越知道自己恐懼什么,你的恐懼度反而越會升高。很不幸,你是我遇見過的自我恐懼認知最清醒的闖關(guān)者?!?
范佩陽沉默下來。
唐凜看著他平靜的側(cè)臉,第一次意識到,清醒者,最疼。
“就聊到這里吧,”得摩斯緩了語氣,罕見地帶了一點寬厚,“你說你沒怕過什么,結(jié)果你對自己的恐懼,比誰都清楚。你欺騙我,但我不計較,我也不打算把你那么多的恐懼,一個個攤開在這神廟里……”
眾闖關(guān)者:“……”
就這么通關(guān)了?到底什么恐懼啊,竟然能打動冷血的得摩斯。
得摩斯:“你的恐懼很讓人心酸,所以死吧,死了什么恐懼都沒了,也就不難受了?!?
范佩陽:“……”
唐凜:“……”
眾闖關(guān)者:“……”
這是什么魔鬼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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