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好不容易一眾人都走了,梅子歪頭打量自己夫君,這個別人口中的大將軍。
蕭荊山見她樣子奇怪,笑問道:“干嘛這樣看我?”
梅子皺著小眉頭說:“你離開咱們村后,怎么就當上了將軍呢?你以前是不是很厲害啊,我看他們都怕你的。”
蕭荊山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讓梅子坐過來,然后攬住她在懷,柔聲說:“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干嘛問這個?!?
梅子不滿地戳著他的胸膛,憤憤不平地說:“這哪里是以前的事啊,分明就在眼前的!你看人家都叫你將軍,還說你以前如何如何呢?!?
她沮喪著小臉指控他:“別人都知道你以前的事,就我不知道,你就瞞著我!”
蕭荊山挑眉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眸底露出笑意。
梅子見了,愈發(fā)不滿,手指頭狠狠地戳了下他胸膛:“你就知道欺負我!”
蕭荊山將她調(diào)皮的手指頭捏在手中,寵溺地說:“我怎么舍得欺負我的娘子呢,我的梅子要知道什么,問我便是了,為夫自然是知無不無不盡?!?
梅子撅嘴道:“我才不管什么知無不什么的,你就告訴我你怎么當上將軍的?。磕阋郧笆遣皇亲鲞^很多事,挑幾個大事說給我便是了。”
蕭荊山收斂了笑意,沉思了下,這才緩緩說:“其實有些事,并不是我故意瞞你,而是覺得說了也沒必要,再者那些險惡的事情,說給你徒增你的煩惱罷了?!?
他一聲嘆息,低頭凝視著她:“不過如今我才覺得,我還是應該說與你聽的,夫妻貴在相知。過去的事,我慢慢說給你聽?!?
梅子聽他說得鄭重誠懇,禁不住仰臉看他,只見他回憶起往事的臉色有幾分沉重,眸底有一絲無奈。
就在這一剎那,她忽然感覺到,這個曾經(jīng)在她眼中幾乎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或許曾經(jīng)也有過許多許多的煩惱。是不是因為那些煩惱,他才放下一切重新回到那個生他養(yǎng)他的小山村?
他今年也不過是而立之年罷了,眸底卻有了細紋,臉上也帶了滄桑和厚重。
梅子心里竟然涌出心疼來,心疼這個男人了。她知道外面這個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她知道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從大山里走出來的那一刻心底應該有多少迷茫。
可是她無法想象那個第一次踏入這個多變的世界的少年,是怎么一步步,從默默無聞的青澀少年,走到了名動天下的大將軍。
他走過了多少路?腳上是否也如同她一樣起了繭子?曾經(jīng)的他是否也如同她最初一樣被人坑過騙過?
梅子眸子里泛出濕潤,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削瘦的臉頰。
他的臉摸起來堅實,不像她的一樣嬌嫩柔軟。
她的手指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摸到他的眼角,感觸他眼角的細紋。
“怎么了?”他覆住她摸著自己眼睛的手,沙啞地問。
“這里,有紋?!彼毬曑浾Z地說。
蕭荊山低頭認真地看著她:“我以前不覺得自己老,現(xiàn)在忽然發(fā)現(xiàn),我真老了?!碧貏e是和梅子一比,自己實在太老了,不光人老,心更老。
梅子聽著他語調(diào)中的那點消沉,越發(fā)心疼,連忙搖頭說:“沒有的,你沒有老,你才三十歲啊,那個阿芒亂說的!”
蕭荊山看著她慌忙安慰自己的樣子,笑了:“梅子,你知道嗎,當你還在柳樹下玩耍的時候,我就開始騎著馬,握著刀,背著箭了,我就已經(jīng)開始殺人了。”
他放開她,低下頭看自己的雙手:“有多少人曾經(jīng)倒在我的馬下,你知道嗎?他們也許有父母有兄弟,也許在他們的家鄉(xiāng),也有一個叫梅子的等著他們。可是他們死了,死在我的刀下。他們的親人永遠也等不到他們了?!?
他抬起頭,看著遠方,目光中有絲茫然:“后來我不需要親自上陣了,我可以指揮千軍萬馬,我一聲令下,就會有比咱們綠水村多很多倍的人死去?!?
他抬眸,看著她的眼睛問:“你現(xiàn)在是不是都能聞到我手上的血腥味?”
梅子被他這般蒼涼的語調(diào)震得說不出話來。她這個夫君,和別人總是不太一樣,這個夫君總是太過隨和淡定,仿佛天底下沒有任何事能讓他驚慌。
他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從來不會講起自己的過去,不會講起自己的心事。
梅子離開綠水村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踏出去就能去接近這個男人的心。現(xiàn)在,她走出了村子,來到了他身邊,也仿佛觸摸到了他的心跳。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卻開始后悔,為什么她仿佛有一種逼著他敞開自己的傷疤的感覺呢?
蕭荊山見梅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梅子,我不該對你說這些的,你就像山里的清泉,我何必讓你沾染這些呢。”
梅子心里一痛,知道他誤會了,低頭抱住他的腰。
可是蕭荊山胸膛間卻透露出排斥,這讓梅子更加心痛,慌忙道:“我不許你這樣想,你手中干凈得很,沒有血腥味,只有一種太陽的味道,那味道我喜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