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峰半天蹦不出一個響屁。

好一會兒他才說，“黃單那樣兒，打著燈籠找不出第二個?！?

陳越把手臂蓋在眼睛上面，“可不是。”

另一邊，姜龍瞅著黃單，一臉驚悚，“你眼睛怎么這么紅？哭了？不會吧黃單？做個俯臥撐就做哭了？”

黃單沒回應(yīng)。

姜龍難以置信，“你也太嬌氣了吧？”

黃單抬起眼皮看過去。

姜龍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他連忙解釋道，“黃單，我剛才就是隨口說說，你別當(dāng)真啊?！?

“俯臥撐很不好做的，我做了四十下，兩邊的胳膊現(xiàn)在都還在抖，明兒搞不好都舉不起來了?！?

他越解釋，就越解釋不清，干脆不說話了。

黃單沒怎么聽姜龍的那番話，當(dāng)年班里都說他嬌氣，他也多了個“少爺”的稱呼。

五班是理科班，黃單學(xué)理，所以他高二還在原來的班級，那個稱呼也陪著他，一直到高三畢業(yè)。

太累了，大家一解散就立刻回宿舍睡覺，有幾個澡都沒洗，黏糊糊的往床上一躺，先睡了再說。

誰也沒想到班主任會來查寢。

老魏站在門口，手電筒的光往宿舍里掃，沒放過哪個床鋪，確定人都在。

“軍訓(xùn)累是累了點，不過這種累也就一次，都珍惜著點，要從中學(xué)習(xí)到不怕吃苦，堅持不懈的精神?！?

劉峰哈欠連天，“老師，是兩次，大學(xué)也要軍訓(xùn)的?！?

老魏的臉一黑，“想要兩次，就給我加把勁?！?

劉峰沒皮沒臉的說，“我不想要，一次就夠了。”

“……”

老魏這趟過來，顯然不是散散步，他冷不丁的丟下一顆炸||彈，“軍訓(xùn)結(jié)束就是正式開課，到時候會有一次考試，重新排名排座位?！?

為什么大晚上的要過來說這件事？存心的吧？太惡毒了！

老魏的目的達到，說兩聲就走了，留下沒法睡覺的男生們。

姜龍用腳踢踢床頂，“黃單，你別太緊張了，就算這次考試你拿不到第一，考不到滿分，也不會有什么的，考試嘛，既然有發(fā)揮超常的時候，就一定也有發(fā)揮失常的時候。”

黃單說，“你是在安慰自己吧？”

姜龍被當(dāng)場戳穿，一張臉尷尬的紅了，他中考時發(fā)揮的非常好，考進學(xué)校的分數(shù)也只能在全年級排到四十九，班級是第十名，掉下去再想擠進來，就沒那么容易了。

宿舍里鬧騰了會兒就又恢復(fù)了安靜，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軍訓(xùn)結(jié)束再說吧。

第二天中午，黃單準備睡午覺的，姜龍不知道從哪兒回來的，進宿舍就大聲嚷嚷，“臥槽，黃單，不知道哪個不要臉的散播的謠，竟然說你有口臭！”

他咬牙切齒，“嫉妒，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嫉妒！”

黃單一愣，當(dāng)年是有這么一個傳聞，但很快就沒了，之后他就開始收到情書，還有各種小禮物。

姜龍端起自己的缸子喝兩大口涼開水，“哥們你放心，口鼻的事我已經(jīng)給你澄清了，以后誰再敢造謠，我……”

他拍拍胸膛，“我肯定站在你這邊！”

黃單抽了抽嘴，他那時候還奇怪傳聞出來了，怎么又那么快沒了，原來是姜龍的功勞。

姜龍見同桌跟沒事人似的，他一口水差點噴出去，“這你都不在乎？”

黃單點頭，有什么好在乎的？他巴不得再多些類似的傳聞。

姜龍不可思議的砸吧砸吧嘴皮子，“我真同情喜歡上你的那些女生，想引起你的注意比做化學(xué)題要難多了。”

未來的物理課代表偏科嚴重，物理最好，化學(xué)最差。

黃單沒給出回應(yīng)。

姜龍搖搖頭，“還好我不是女生，不然跟你做同桌，我早晚也會跪倒在你的牛仔褲下?！?

黃單，“……”

姜龍抓著欄桿掛在上面，“黃單，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他坦白道，“這是高二的學(xué)姐讓我問你的，當(dāng)你的同桌，我已經(jīng)預(yù)料這個學(xué)期會有多忙了?！?

黃單背過身去，心想姜龍怎么這么話嘮？以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現(xiàn)象。

他又一想，當(dāng)年他跟姜龍做同桌時期，關(guān)系沒現(xiàn)在這么近，姜龍在他面前很不自然，說話的表情都不一樣。

姜龍推推黃單，“說說嘛，別不好意思?！?

黃單說，“我不喜歡女生。”

姜龍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小聲說，“噢，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女生，喜歡女人?！?

黃單，“……”

姜龍就跟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原來你喜歡成熟的大姐姐啊?！?

他打包票說自己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把這事往外說。

“哎嘿，你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我也告訴你一個，其實我沒談過戀愛，我說的那些都是書上看的?！?

黃單說，“我知道。”

姜龍不信，以為黃單是在吹牛，他呵呵笑，“那我們算是交換過秘密了，以后兩肋插刀都沒問題?！?

黃單捏了捏手指，他的思緒有點兒亂，自己以前誰都不喜歡，現(xiàn)在只喜歡一個。

還不知道人在哪兒。

姜龍嘀嘀咕咕了會兒，拉著黃單出了宿舍樓。

外頭烈日當(dāng)空，曬的人頭毛皮冒火星子。

魏琳琳擰著陳越胳膊上的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沒聽到我喊你?。壳皫滋炷愠鲑u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陳越鉗制住她的手提著往旁邊一甩，“媽的，肉都快被你給擰下來了?！?

魏琳琳氣的跳腳，“懂不懂憐香惜玉啊你！”

陳越左右看看，“香在哪兒，玉在哪兒？”

魏琳琳翻了個白眼，她把肩頭的馬尾辮往后一撥，“我要去學(xué)校外面的理發(fā)店剪頭發(fā)，你陪我去唄。”

陳越皺皺眉頭，“你剪頭發(fā)，我去干什么？”

魏琳琳撅嘴，“就當(dāng)是你出賣我的賠償，你是不知道，那晚我被我爸叫到書房里接受了多長時間的教育工作，他還跟我的班主任……”

陳越阻止她往下說，“打住打住，我要回宿舍睡覺了，你自個玩吧。”

魏琳琳攔住他，“陳越，你怎么這么討厭？”

陳越無意間瞥見了什么，他收回視線看魏琳琳，“你說你要干什么來著？”

魏琳琳說，“去理發(fā)店剪頭發(fā)?！?

陳越說，“那走吧?！?

魏琳琳追上陳越，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她的身高往他身邊一站，頗有些男才女貌，小鳥依人的感覺。

出校門往右是一排門臉，理發(fā)店，書屋，飾品店這三家進出的學(xué)生多。

姜龍站在理發(fā)店里，不滿的睜大眼睛，“要五塊錢？怎么這么貴？我家那邊剪頭發(fā)都只要三塊錢。”

陳越跨步進來，“五塊錢都拿不出來，還來什么理發(fā)店，干脆回家拿個碗扣在頭上，剪個西瓜頭得了?！?

“噗”

魏琳琳捂住嘴巴笑了。

姜龍有點窘迫，他扭頭對老板娘說，“男生的頭發(fā)很短的，剪起來也不會花多少時間，為什么要五塊錢？”

老板娘說店里會洗剪吹，還會根據(jù)要求設(shè)計個發(fā)型，“同學(xué)，來我這兒的都是你們學(xué)校的，不會有什么問題?！?

姜龍猶豫了會兒，他想要一個帥帥的發(fā)型，那樣可以討女生歡心。

“好吧，五塊錢就五塊錢吧?！?

姜龍被帶去洗頭，黃單去了隔壁的書屋，他經(jīng)過陳越身邊時，腳步?jīng)]停，也沒給個眼神。

黃單不會改變對陳越的態(tài)度，當(dāng)年直接拒絕，重新來過也是一樣的，沒必要，也不會有什么變化。

魏琳琳跟老板娘說好了自己要把頭發(fā)修一修，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陳越靠在門上，手里捏著一個東西。

“你那是什么？”

陳越的五指收緊，“什么什么？”

魏琳琳走到他面前，“錢折的五角星，我看見了！”

大有一種不給我看，我就自己搶的意味。

陳越攤開手，掌心里確實是個折成五角星的五塊錢，他一臉無所謂道，“就這個，沒什么好看的?！?

魏琳琳讓陳越教她折。

陳越說不教，“你是不是傻，我教了，你男朋友就會失去一個在你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

魏琳琳紅著臉說，“瞎說什么呢，我還沒有男朋友?！?

“這是你爸操心的事，別跟我說?！?

陳越把五角星放回口袋里，“你剪頭發(fā)吧，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魏琳琳沖他的背影喊，“等我啊，不許先走！”

陳越?jīng)]進隔壁的書屋，只是在門口逛了逛就回了學(xué)校。

在陳越走后沒一會兒，黃單拿著一本柯南去理發(fā)店，他跟姜龍說了一聲就也離開了。

姜龍剪了個新發(fā)型回宿舍，細碎的劉海擋在額前，他用嘴一吹，覺得自己特帥。

清清嗓子，姜龍拿出一個粉色信紙折成的桃心，“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看這是什么？”

沒人搭理，包括黃單。

姜龍趴在床前，手拿著桃心甩甩，“黃單，這是我一個初中同學(xué)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情書，還折成了心型的，手很巧……”

他的話還沒說完，信紙就被黃單給拿走了。

姜龍嘿嘿笑道，“你怎么拆這么急？拆慢點啊，我還想看是怎么折成心型的呢?！?

嘭——

陳越把一本《鬼故事》從床上往下一扔，“媽的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了？”

姜龍眨眨眼睛，“你在睡覺？”

陳越冷笑，“不然我在床上干什么？”

姜龍小聲說，“我回來的時候，你明明在看《鬼故事》，封皮上的紅衣女鬼還……”

陳越大聲打斷，“你他媽的在說什么？”

姜龍不吭聲了。

陳越跳下床，光著腳往外面走，他又折回來，站在架子那里倒水喝，也不知道火氣怎么那么大。

黃單把情書看完，眼底的光亮消失殆盡，他平淡的將信紙隨意疊了起來。

姜龍問道，“怎么樣？”

黃單把袋子里沒吃完的花生米抓了塞嘴里，“什么怎么樣？”

姜龍跟黃單說悄悄話，“她可是我們班的班花，笑起來有酒窩，好漂亮的，關(guān)鍵是她學(xué)習(xí)還很好，對了，她現(xiàn)在就在三班，上來前她把情書給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她看上我了呢，害我白高興一場?！?

黃單說，“哦?！?

姜龍睜大眼睛，“哦什么哦啊？你不喜歡她嗎？”

黃單說，“不喜歡。”

姜龍沒法接受黃單的回答，他脫口而出，用的是平時說話的音量，“不會吧？那么漂亮的女生，你竟然會不喜歡？！”

黃單說，“嗯，不喜歡?！?

姜龍覺得黃單讀書讀傻了，沒眼光，人也笨，只會讀書，他想起初中暗戀對象遞情書的樣子，就想再替對方爭取爭取，“你該不會是不信我說的吧？下午訓(xùn)練我指給你看，保證漂亮?！?

黃單說，“漂不漂亮，我都不喜歡。”

“……”

姜龍深呼吸，“那你打算怎么著？給她回信嗎？”

黃單說不回。

姜龍咬咬牙，“不好吧，人畢竟是女生，長的又好，初中那會兒有很多人追的，她能主動給你寫情書，已經(jīng)用了很大的勇氣了，你不回，會傷她的自尊。”

黃單沒說話。

姜龍翻白眼，這句話用回了平時的音量，“誰喜歡你誰倒霉！”

陳越把地上的《鬼故事》撿起來，對姜龍齜牙笑笑，“發(fā)型不錯?！?

姜龍被他那口白牙閃的頭暈。

陳越開了隨身聽，宿舍里響起《簡單愛》的旋律。

“說不上為什么，我變的很主動，若愛上一個人什么都會值得去做?！?

宿舍里有人踩著拍子唱，一個兩個的加入進來，到了副歌部分，他們就扯著嗓子喊。

在懵懂的年紀，懷揣著懵懂的情感。

陳越靠著墻壁，背后是那副巨大的海報，他啞啞的哼唱著，“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

黃單漸入夢鄉(xiāng)。

下午教官帶著五班去另外幾個班那邊，五個班一起訓(xùn)練，暗暗的較著勁兒，看看哪個班的訓(xùn)練成果更理想一些。

目前表現(xiàn)最好的是一班，他們教官在讓他們休息，幾個男生湊一塊兒對各班的女生評頭論足。

有個男生指著五班那邊，“第三排從左邊數(shù)的第二個就是滿分考進來的天才，我說的沒錯吧，比女生還好看?！?

“操，他們班哪個女生都沒他白，會不會就是女生啊？”

“不可能吧，胸那么平?！?

“胸平怎么了，你還不準人發(fā)育晚??？”

“不如晚上我們?nèi)滤?，看看他帶沒帶把兒？”

“帶了，我昨天上廁所正巧碰見了他，就是把兒很小?！?

“哈哈哈哈哈，那沒準是發(fā)育不全。”

陳越往那幾個男生那里瞥了一眼，快的幾不可察。

軍訓(xùn)結(jié)束的前一天晚上不訓(xùn)練，老魏在教室給大家講什么叫“集體榮譽”，什么叫“團結(jié)就是力量”，他用了好幾個典故，還說了自己學(xué)生時代的經(jīng)歷。

作為一個理科班班主任，還是教物理的，能給學(xué)生們說這么多，真的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老魏正醞釀著情緒，后門那里就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報告。”

陳越站在門口，臉上掛了彩，嘴里破皮，他那懶懶的樣兒，看著就欠揍。

老魏一用力，手里的粉筆頭掉了半截，“到外面站著去！”

陳越無聲的咧咧嘴，吊兒郎當(dāng)?shù)牡纛^去走廊上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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