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
張理在老宅的南院書房鬼鬼祟祟翻抽屜。
陳政重置了保險柜的密碼,從0825顛倒成2580,依然是何佩瑜的生日。
窸窸窣窣的動靜吸引了保姆,她走進房門,張理面色驟變,已無處回避。
“老張?”保姆莫名其妙,“你為什么不開燈啊?!?
“我檢查保險柜?!彼鹧b氣憤,“胡姐,先生交代過,不準擅自出入他的書房,你不打算要陳家的飯碗了?”
保姆被唬住,“老張,我下次注意,你千萬別告訴先生!”
“你在陳家一直盡心盡力,我肯定體諒你?!睆埨碓竭^她頭頂,窺伺門外,“你不要聲張,我只當沒這回事?!?
保姆立馬出去,張理整個人像闖了一趟鬼門關(guān),癱在椅子上平復良久,躡手躡腳跨出書房。
這會兒,走廊熄了燈,只一盞搖曳的燈籠,蠟燭也燒盡,四下漆黑。
他警惕梭巡周圍,確定無人,正準備去西院,一個男人悄無聲息隱匿在他后面,叫住他,“張叔?!?
張理一激靈,驚惶轉(zhuǎn)過身,辨清來人,他長吁氣,“是大公子啊。”
陳淵邁步,露出整副輪廓,“張叔擔憂什么?”
“我擔心是二公子堵截我?!彼幻兑荒R粯拥挠≌?,手心全是汗。
陳淵掏出煙盒,敬他一根,“擔憂老二撞破,這盤局前功盡棄嗎?!?
張理鄭重其事,“二公子繼承了老董事長的心狠手辣,絕不能得罪?!?
男人哂笑,“張叔一清二楚現(xiàn)在的局勢,富誠,晟和,包括何家的華爾集團,多方勢力在我的掌控輻射下,老二不足為懼?!?
張理遞出印章,又猶豫縮回。
陳淵揚眉梢,“張叔不信任我?”
“真假印章同期浮出水面,東窗事發(fā)后二公子知道我是雙面間諜,老董事長不原諒,新董事長又記恨,我沒有好日子過。”張理目露寒光,“要是大公子也過河拆橋,我只好魚死網(wǎng)破?!?
“我如何算計陳家,算計父親和手足,張叔是見證人?!标悳Y筆直佇立,“不光彩的內(nèi)幕,我寧可用源源不斷的代價掩蓋它,也不敢曝光它?!?
張理沒吭聲。
交出印章之際,他接到一通電話,一瞟來顯,神情剎那凝固,“是孟照!”
這段時間他很不踏實,事情太順遂,順遂得不費吹灰之力。
陳淵在商場上的道行比陳二技高一籌,畢竟他二十歲下海,迄今摸爬滾打十六年,當初,他在英國頂級的投行公司深造,哪怕是新秀輩出金融界,他也堪稱當之無愧的領(lǐng)軍人物。
陳二從藝又從醫(yī),什么行業(yè)都涉獵,可真正搞生意,區(qū)區(qū)兩三年的光景。
敗給陳淵情理之中。
可張理清楚陳二的實力,即便他敗了,陳淵也得扒層皮贏。
贏得太簡單,往往有詐。
“張先生?!泵险漳腿藢の兜恼Z氣,“二公子對您的演技不太認可啊?!?
張理僵住,“什么...”
陳淵叼著煙,視線定格在閃爍的屏幕,透出幾分危險。
“程世巒做過陳政的私人醫(yī)生,張先生見過他,他追求我表姐如同走火入魔一般。江蓉縱然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你態(tài)度不涼不熱,她能相信張先生的感情嗎?”
張理還以為露餡了,險些焦慮得丟了魂兒。
他如釋重負,“二公子布局縝密,城府高深,我敬畏他,也發(fā)怵他?!?
孟照拿腔捏調(diào),“您與二公子是一艘船上的人,倘若進展順利,張先生未來是二公子的繼父,一家人嘛,哪有長輩敬畏晚輩呢?應該是二公子孝順您。”
張理躲到天臺,開啟免提,陳淵緊隨其后,反鎖門。
“孟律,二公子還有其他吩咐嗎?”
孟照含笑,“二公子的意思是,張先生對江蓉表現(xiàn)得盡量熱情癡狂,大公子精明,你演技不夠高超,無法蒙混過關(guān)?!?
陳淵眺望主城區(qū)的燈塔,南江橋大霧彌漫,華燈霓虹也籠罩在一片灰蒙蒙。
張理連聲稱是,“我曉得,二公子放心?!?
那端仍舊客客氣氣,“張先生效力陳家?guī)资?,熟悉陳老和二位公子的脾性,怎么完成任務,您心中有?shù)就行?!?
孟照掛斷,張理心有余悸杵在墻角,“大公子的承諾當真會兌現(xiàn)嗎?”
陳淵用力吸一大口,“君子一。”
他篤定,“大公子,我不在乎酬勞,不在乎罵名,我只在乎何佩瑜夫人的歸屬?!?
“在乎歸在乎,張叔投靠老二,卻是最大的錯誤?!标悳Y把煙頭碾滅在屏風架,“老二的孝心不遜色我,你索要他的親生母親,不是惹惱他嗎?!?
“不是索要?!睆埨砥惹蟹裾J,“公平的交易。”
陳淵似笑非笑,“張叔自欺欺人的說辭,老二未必認同?!?
他不死心,“二公子不愿意,又為何答應我?”
“答應是權(quán)宜之計,他現(xiàn)階段用得上你。一旦張叔的價值消耗殆盡,你對何佩瑜的這份貪念會葬送自己?!标悳Y重扎好領(lǐng)帶結(jié),“如果我沒猜錯,老二私下不曾約見張叔,自始至終由孟照代為轉(zhuǎn)達?!?
張理聞,陷入沉思。
陳崇州確實對自己視而不見,昨天在老宅碰面,自己主動打招呼,他也極為冷漠。
不單單是冷漠,那種憎惡,生疏,全然沒有友好合作的樣子。
劃清界限的苗頭,儼然表露無遺。
張理不由心涼了三分,“二公子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以老二的性子,發(fā)現(xiàn)我設下反間計誘他入局,他會如此安生嗎?早已劍拔弩張和我挑明,一狀告到父親面前,反將我一軍?!标悳Y握拳抵住唇鼻,懶散打呵欠,“張叔好奇原因嗎?!?
張理目光鎖定他。
“老二在提防張叔,萬一是父親授意你詐他一局呢?不過這次回老宅,他一定摸清了父親的底,陳家風平浪靜,證明你是自己人?!标悳Y笑了一聲,“可惜他千算萬算,疏忽了張叔歸在我的麾下?!?
他撂下這句,未再久留,從南院出來。
楊姬服侍他坐上車,“老董事長運籌帷幄一輩子,會在這么重要的東西上栽跟頭嗎?”
“再厲害的人,難免百密一疏?!标悳Y閉目養(yǎng)神,“商人的印章是皇帝的玉璽,盜取等于篡位,父親想不到?!?
楊姬深吸氣,“您小心為上?!?
實打?qū)嵣岬粢粋€兒子,不是尋常的犧牲,陳政怎樣兵行險招考驗他們,試煉出最佳繼承人,都不為過。
老的大勢已去,楊姬不得不押注小的。
假設押錯寶,和輸家一起沉船的,就是她了。
駛出老宅,開往東疆港的途中,楊姬收到下屬的匯報,瞬間大驚失色,“負傷?”她扭頭,“陳董,三爺在市人民醫(yī)院手術(shù)?!?
陳淵擰眉頭,“什么緣故?!?
“好像在197國道尾段發(fā)生車禍,現(xiàn)場又和一撥違法偷渡的歹徒搏斗,為首是管豹?!?
管豹在邊境的名頭很響亮,陳淵多多少少有耳聞。
陳翎最后一次臥底的目標正是管豹。
以他的能力,省里派出這張壓軸王牌,對方必定是那條道的大咖。
但陳淵的心思沒糾結(jié)在這,“197國道?什么時辰?!?
“老董事長下午回老宅,三爺正出門?!?
他猛地直起腰,“三叔是不是今天帶沈楨離開?!?
楊姬也如夢初醒,“所以沈小姐在三爺?shù)能嚿???
陳淵克制著情緒,表面鎮(zhèn)定,心里卻已波濤洶涌,他翻出沈楨的號碼,沒打通。
他臉色陰翳,“去醫(yī)院?!?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