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了?!标愓⑺浪陌住巴酢?,“你棋藝還不如高中了?!?
實際上,殺這盤局,陳崇州才用三成功力。
他不像陳淵擅出風(fēng)頭,他經(jīng)常敗,卻不慘敗,而是惜敗,顯露七分的道行,精準(zhǔn)控分,以毫厘之差遺憾敗北。
既贏得贊譽,又借助陳淵的光芒掩護自己的狼子野心,周源,津德,江氏那群公子哥,只虎視眈眈盯著強者。
前期越風(fēng)光,越被當(dāng)活靶,聯(lián)合打成篩子。
不過,陳淵的厲害在于,四面楚歌風(fēng)起云涌,他竟然扛得住圍攻,沒倒。
“姜是老的辣,您當(dāng)然勝算大。”
陳政意味深長,“你明白道理就好,不要超出底線,我輕易不愿動手。”
陳崇州一臉紈绔相,不正經(jīng)打哈哈,“陳家至今沒有孫輩,津德、海潤的董事長已經(jīng)四世同堂,何家的長女何月了未婚,在瑞士也誕下三個兒女,您不想要孫子嗎?”
陳政倒背手,迎著燈光來回踱步,“要孫子,也分讓誰生,何家容得下你婚前有私生子嗎?”
他大喇喇斜靠椅背,“婚前有,總強過婚后有?!?
陳崇州一語點醒,陳政腳步滯住。
哪個高門子弟沒有幾樁風(fēng)流韻事,婚前玩得瘋,終究年輕氣盛,談不上犯錯,婚后收心最要緊。
何況血濃于水,陳淵無子,萬喜喜這次流產(chǎn)傷了根,一年半載有不了,陳政也動搖了,“何時了呢?!?
“她知情?!标惓缰莅淹娲蚧饳C,一縷金屬光澤反射在他凌厲的眉目,像劈開云層的驚雷,“默認(rèn)?!?
陳政出乎意料,“你挺有手段?!?
“父親傳身教,我效仿您的本事。”
他一噎,臉發(fā)青,“混賬!”
陳崇州慵懶得很,笑出聲。
“何時了那頭,你就算演,也演得恩愛和諧,琢磨好說辭應(yīng)付何鵬坤。”
他恭敬起身,“您放心?!?
走出書房,紅梨木的四合屏風(fēng)后,晃過一抹人影。
陳崇州不露聲色瞇眼,裝沒看見,調(diào)頭去后門。
“站住?!焙闻彖の嬷亲樱嫔珖?yán)肅,“你去哪?。俊?
他不得已駐足,舌尖勾牙齒,穩(wěn)了穩(wěn)神,又返回,“母親也在,您氣色恢復(fù)不錯?!?
她陰陽怪氣,“托你的福,做祖母了,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陳崇州面不改色,當(dāng)一番好話聽,伸手?jǐn)v扶她,“您要是想孫子,元旦我?guī)驑E回老宅哄您高興,省得您惦記?!?
何佩瑜憋了一肚子氣,陳老二這輩子犯渾耍詐,胡作非為,在圈里拔頭籌。
黑的當(dāng)白的,損他當(dāng)夸,那副云淡風(fēng)輕,根本不擱心,倒給對方氣個半死。
“你折煞我了。”何佩瑜窩火,“名不正不順的孫子,你如何處理?”
陳崇州半虛半實的糊弄她,“如果能生,您帶在身邊撫養(yǎng),那是陳家的長孫,您的地位不也牢固嗎?!?
“她能干?”
他笑意不減,“我打發(fā)她,不礙您眼,行嗎。”
他究竟什么性子,何佩瑜心里有數(shù)。
但凡沒有心思長久,哪怕懷上了,他也親自下手解決,尤其橫亙著何家,陳崇州不是心慈手軟留后患的人。
明顯,對那女人有些真心。
“我哪有精力養(yǎng),頂多抽空見她一面,聊一聊?!?
陳崇州笑容凝固,松了手,“您這又何必?!?
“當(dāng)初陳淵為喬函潤發(fā)瘋,違背陳政的安排,被罷免職務(wù),否則晟和早十年就是他的,這十年他根基會扎多深?你擠得贏他?那些高層如今會服從你的命令?”何佩瑜怒火中燒,“一個得力的女人,能救你反敗為勝,一個沒用的女人,拖累你一敗涂地。”
他倚著屏風(fēng)架,點煙。
“你父親什么態(tài)度?!?
“沒態(tài)度。”陳崇州語氣涼浸浸,“他管得了我么?”
何佩瑜揮手驅(qū)散煙霧,“我聞不了這味兒?!?
“我忍,您也忍著。既然我堵心,都添添堵?!?
她面無表情,同他對視,“你是執(zhí)意自己做主了?!?
陳崇州撣煙灰,沒語。
“我厭惡江蓉,可有一點,我佩服她?!焙闻彖つ﹃溜L(fēng)上的山水圖案,“她手腕狠決,教導(dǎo)陳淵對她唯命是從。學(xué)業(yè),婚事,表面再反抗,照樣訂了婚,懷了孕。”
“您小覷他了。”陳崇州一捻,煙墜地,“陳淵有不少事瞞天過海,膽量半分不遜色我。”
何佩瑜不吭聲,站在原地。
“他的忠厚正直,扮了三十五年,蒙騙父親和無數(shù)同僚,藏得深而已。”
陳崇州雪白的皮鞋踩碎煙蒂,“您這胎落地,后果驚險,周全自己比干涉我重要。四個月后還用得著我,我如意了,您也平安,不是嗎?”
***
晟和那邊,傍晚下班去聚餐,同事約沈楨,她一直提不起勁,整個人有氣無力,“你們聚吧,我沒胃口?!?
“新開的烤鴨店,部門出經(jīng)費,不嘗白不嘗啊。”
想到肥膩的鴨油,沈楨扒著垃圾桶,一陣干嘔。
同事湊近,輕拍她后背,“你不是沒老公嗎?真懷孕了?”
“沒這回事?!彼粮蓛糇旖?,腦袋昏昏沉沉,“只是感冒。”
“小陳總挺關(guān)照你,有傳——”
“傳能信嗎?”沈楨惱了,當(dāng)場打斷。
她們面面相覷,一哄而散。
有人回頭瞟沈楨,“大陳總和小陳總都有未婚妻,她敢撬嗎?”
同事撇嘴,“肚里有貨,沒準(zhǔn)撬成功了,我之前見過她坐陳總的車?!?
“胃口這么大,要當(dāng)少奶奶...”
辦公室終于安靜下來,沈楨閉上眼,平復(fù)好半晌,到二樓給?;杆筒邉澃?。
他沒在,大門也鎖了。
掛了個牌:男廁。
沈楨直奔洗手間,隔著門,“常經(jīng)理?”
里面果然應(yīng)聲,問她干什么。
“我把資料放在門口的水池臺了。”
她撂下,乘電梯回四樓。
在拐彎的地方,一堵高墻旁,隱隱露出男人半副輪廓。
深色系的條紋襯衫被雨雪打濕過,晾干后鐵硬,貼著鼓脹的肌肉。
扣子壞了幾顆,從胸膛流連至腰腹,在黯淡的燈火中敞著,一層像是剃過毛發(fā)的淡青,也像天花板投下的陰影。
陳淵一貫溫潤儒雅,此刻幾分風(fēng)塵潦倒。
沙土,西裝。落魄,矜貴。
最極端的氣質(zhì),最沖擊性的力量感,彰顯在他的身體和那雙沉寂的眼睛。
被天窗泛濫的迷霧所繚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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