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誰？不而喻。

“李大人是錯估自己了?！?

謝緲聞，眉眼微揚，情卻是冷的，“你以為你入我東宮門下又成什么事？”

李適成青黑的胡須微動，他一瞬怔住。

“你李大人向來只知諫，滿口之乎者也，圣人遺訓(xùn)，端得是文官風(fēng)骨清正之流，連賄賂也不收金白銀，只要字畫古玩?！?

謝緲隨手將茶碗交給身旁的徐允嘉，正襟危坐，語帶嘲諷，“結(jié)黨死諫也只會規(guī)勸德宗什么‘不該’，什么‘不可’，卻是半點為人臣者替君分憂的自覺都沒?！?

他嗤笑一聲，輕睨著李適成那張青白交加的臉，“若要你入我東宮門下，旁人只怕還當(dāng)我東宮無人了。”

李適成李成元兄弟在當(dāng)年南遷，昌宗皇帝尚且在位時得了勢，此又背靠更為昏庸，難以理政的德宗皇帝自詡官清流，朝其他派系三虎相爭，其影響之深遠，所鑄冤假錯案之多。

時年朝官之間一大風(fēng)氣——死諫，官多憑此上書諫，凡為君者稍不悅，多的是官以頭搶地，聲淚俱下地規(guī)勸郡王。

官之間多以死諫為文臣榮光，早已了一種為聲名不惜所的瘋魔地步，所遇國家大事，他們也是規(guī)勸頗多，卻并不愿承擔(dān)起解決問題的責(zé)任。

而時年以李適成為其佼佼者，他斗倒抱樸黨何鳳行，德宗原想用他制衡掌印太監(jiān)張友為首的宦黨，卻令他一時權(quán)勢滔天，風(fēng)頭無。

其時朝文官若不為清渠黨馬首是瞻，必禍患。

什么文人風(fēng)骨，官死直，不過是一幫披著血肉皮囊的蛀蟲。

“李大人將死，竟還大不慚，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好東西？”謝緲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袖的褶皺，面上再不剩什么表情。

李適成枯坐桌前，直愣愣地著獄卒拿了面前的認罪書出去，牢門合上，落鎖的聲音響起，而那紫衣少年已被一眾人簇擁著轉(zhuǎn)身往天牢外去了。

謝緲才出大理寺坐上馬車，便東宮侍衛(wèi)府的人匆匆趕來，徐允嘉只聽那名侍衛(wèi)一稟報，便立即走馬車旁拱手道：“殿下，賀久消息了。”

謝緲聞聲，伸手掀簾，“說?！?

“晉南街再往是金龍寺，賀久就在金龍寺背的山上，若非是寺里挑水種菜的尚過他，只怕我們的人還只在城里城外搜查?！?

徐允嘉恭謹垂首，“滌鄉(xiāng)的顧副鄉(xiāng)使已經(jīng)帶人去了，挾持賀久的共六人，三人死于歸鄉(xiāng)人劍下，另外三人皆一口咬定他們是受柯嗣指使。”

“那字條呢？”

謝緲淡聲問。

“據(jù)賀久所說，那字條是那六人昨日要將他轉(zhuǎn)移金龍寺背的山上去時，路過玉賢樓外正好瞧了太子妃，所以他趁著他們幾人在晉南街的攤子上吃飯時，借口買燒餅的機會，臨時用那賣燒餅的攤販遺落在外的木炭匆匆寫下的，順手便塞了錢給買燒餅的小孩，讓他送信。”徐允嘉一五一十地將賀久的說辭稟報給謝緲。

謝緲也不說信不信，只是垂著眼睫略微沉思片刻，或想起今晨他懷里的姑娘眼下的淺青，他最終輕抬眼睛，情多添幾分寡冷陰郁，“你回宮去請?zhí)渝！?

徐允嘉接了金玉令牌，行禮應(yīng)道：“是?！?

黃昏時分，夕陽余暉霞光交織于層云之間，染透半邊天。

戚寸心才從紫垣河畔回東宮紫央殿不久，徐允嘉便匆匆趕了過來，她才聽了他送來的消息，便忙換了常服，卸了鮫珠步搖等繁復(fù)的首飾，匆匆出宮。

徐山霽沒想過自己還機會再當(dāng)朝太子，院子是他前年偷著買的，雖并不常住，里一直下人打理得干凈妥帖，正值春日，院內(nèi)花草也葳蕤生光，亭內(nèi)掛著的幾只鳥籠子內(nèi)時清脆悅耳的鳥鳴聲響起。

他恭謹?shù)卣驹谑さ碾A梯底下，偶爾偷瞥一眼亭內(nèi)喝茶閑坐的紫衣少年，么一會，徐山霽是大氣也不敢出。

臉上不少擦傷的那個十五歲少年賀久也十分拘謹?shù)刈诹硪贿吇乩鹊碾A梯上，石亭旁守著的侍衛(wèi)個個抱劍，亭的少年太子背影松鶴，從未回頭瞧過他一眼。

那全然不似記憶里，在東陵他家，他們一家人坐在一桌吃飯的那個溫雅沉靜的美少年。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院門忽然被人敲響。

丹玉忙走上前去開門。

“戚寸心！”

坐在臺階上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說話的小九一抬頭瞧那大開的院門外，那一道月白的身影，他便一下站起來，跑過去。

“小九！”

時隔許久，戚寸心再眼前人，竟種恍隔世的覺，他臉上多處擦傷，腿腳卻仍舊輕便，她懸著的心此刻才終于放下。

“寸心，我跟你說……”

小九才她，便多了好多話，可是才開了口，卻聽那邊了些響動，他一回頭，便那紫衣少年已放下手的茶碗，一雙眼睛正定定地著他抓住戚寸心衣袖的手。

脊骨點發(fā)寒，小九沒由來地瑟縮了一下。

亭內(nèi)的謝緲走下階來，面上情極淡，伸手從小九指縫間抽出戚寸心的衣袖，隨即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帶自己身旁，才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向他，“說說，你底是何來南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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