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翌云銷雨霽,『潮』濕的霧氣攜風潛入內(nèi)殿的窗欞,輕拂戚寸心的面頰,她動動皮,睜開一雙睛。
又在一個人的懷抱,鼻間滿他身上不知名的冷淡熏香,她仰面看他熟睡的面龐。
少年的眉在薄霧晨光里明凈無暇,好看得不像話。
她從被子里伸出手,將腕上的鈴鐺湊近他耳邊晃『蕩』出清脆的聲響,少年皺了一下眉頭,一下睜開睛。
“娘子?”他起初還點懵懂。
但也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她故意的捉弄,他抿著唇,一雙睛霧蒙蒙的,伸出手揪她的臉蛋。
“我錯了。”
戚寸心笑個不停。
“我的很困。”他的聲音點悶悶的。
“對不起?!?
她誠道歉。
“那你和我再睡一會兒?!彼ё∷w瘦的腰身。
“我睡不著了?!北凰鋈粩堊⊙?,她的臉頰紅透,話聲音小下。
他的指腹卻碰了一下她薄薄的皮,令她下意識地閉起睛。
“睡?!彼穆曇暨€些朦朧睡意。
“我都我睡不著了。”她嘟囔。
“你先捉弄我的?!?
“你都捉弄我少回了?”
“蟲子爬出來了?!?
“哪兒呢?”小姑娘的聲音慌里慌張的,隔了會兒,鈴鐺聲晃了幾晃,她生氣地喊:“謝緲你這個騙人精!”
東宮的掌事宮女柳絮才至殿回身朝那幾名宮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幾人一時立在頭靜著,只當不曾聽見殿內(nèi)那對少年夫妻的聲音。
兩人用過午膳,好玉昆門的紫垣河看一看,但到了那兒,謝緲又忽然起了興致,命人準備了魚竿來,和戚寸心就在岸邊釣魚。
“李成元認我做義女?”戚寸心只隨口一問昨天他九璋殿做了什么,卻不這么一個消息忽然砸在她耳朵邊,她差點沒扔了魚竿,神情憤怒,“他不以為他殺了伯祖父,他做的那些事就沒人知道了?”
“氣什么?”
謝緲伸手在一旁的案上拿了塊糕點遞給她,“昨當著父皇的面,我已經(jīng)教訓過他了?!?
“你打他了嗎?”
戚寸心滿臉驚詫,“你父皇沒生氣嗎?”
“誰管他生不生氣?”謝緲一雙睛看向那仍未被秋陽蒸發(fā)的河面濃霧,“我這么做,他應(yīng)該最高興?!?
“你戚的仇還不算完,”
他忽而又側(cè)過臉看向她,“李成元欠你們的,都該還?!?
如此平淡的語氣,卻又好似隱含幾分微不可聞的沉冷意味。
戚寸心正些什么,卻察覺到漁線的動靜,她連忙站起身拉線,一條魚隨之破水而出,一直趴在案上的小黑貓來了精神,跳下圍著她的腳邊打轉(zhuǎn),喵喵叫個不停。
戚寸心看著小貓用爪子試探著撓地上的魚,又被忽然晃動的魚尾巴嚇得炸了『毛』,她笑個不停。
不遠處的樓閣之上,立在欄桿畔的吳氏一身錦繡衣裙,她的姿態(tài)極為端莊,頭上的金釵步搖只細微的晃動,尾微微上挑的一雙睛睨著那紫垣河畔被一眾宮人簇擁著,悠閑垂釣的一對少年少女,瞧那姑娘仰面笑得燦爛,頭上的鮫珠步搖猶如『亂』顫的金枝,腰間的金鑲玉禁步也未能阻止她散漫隨意的舉止。
“也不知她如何入了太子的?!睂m娥繡屏立在她身,適時開口道。
吳氏聞聲,輕瞥她一。
繡屏當即垂首,不話了。
吳氏再看那不遠處的姑娘,那張稍微顯『露』了些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浮出一抹冷笑,“她配一個瘋子,如何配不得?”
銅鈴的聲音響起。
猶如遭遇一陣強風般,雜『亂』的銅鈴聲接二連三,響徹人的耳畔,霧氣拂過人的面頰帶了些濕冷的氣息。
吳氏的面『色』忽然一滯,她下意識地抬朝那霧氣彌漫的河面對岸看。
戚寸心重新拿起魚竿,初聽這震顫耳膜的銅鈴聲,她不由抬頭,而天光之下,河面的濃霧似乎減淡許,隱約可見對岸緊靠蓊郁的蒼山。
似沉寂年的機關(guān)開啟,對岸似整塊地面下墜,翠竹間簌簌風起,銅鈴聲越發(fā)急促,隨之而來的,地下緩緩升起一座八角高樓。
八角檐上的每一只銅鈴被風拉扯著發(fā)出凌『亂』的聲音,河面萬千波濤起伏,好似被劍氣斬開的水波激『蕩』,九重高樓拔地而起,而適逢戲水的白鶴展開雙翅盤旋于八角樓頂,落于頂端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鎏金重名鳥的羽翅上,八角重樓之間朱紅漆金的神秘圖騰熠熠生輝,而吳氏立在樓閣上,只聽那胡『亂』作響的銅鈴聲,她遙望那只巨大的,猶如趴覆于整個八角樓頂端,作展翅回首狀的金『色』重明鳥塑像,不由起曾經(jīng)謝敏朝同她過的話。
“周靖豐……回來了?”半晌,她喃喃出聲。
戚寸心的鬢發(fā)已被河面激『蕩』而來的水珠沾濕,而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對岸那徐徐上升的八角高樓,陽光灑落于樓頂那身姿巍峨的金『色』重名鳥身上,更晃了人的睛。
樓八角,卻九層。
忽的,一道渾厚的聲音破天而來:
“持我紫垣玉符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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