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桌邊，垂著眼：“背完了？”

“沒有?！碧罩B頭都沒回，幾乎沒過腦地脫口而出。

這話說完，江起淮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一副無波無瀾早知如此的樣子，陶枝自己倒是愣了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說。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還恨不得自己能夠得到一只機器貓哆啦a夢，從他那里騙來兩片記憶面包吃，讓她一瞬間就背下來這些玩意兒。然后拿回手機回家躺在沙發(fā)里看電影打游戲，不用在這里坐著當咖啡館氣氛組看這些討厭的書。

但是此時，也許是芝士蛋糕的味道很好，也許是少年剛剛靠站在咖啡機旁看過來那一眼時，那一瞬間錯覺般的，有些溫柔的眼睛。

就好像是被蠱惑了似的，她突然有那么一點點的不太想走了。

這片刻的功夫，咖啡館里最后一對男女也收拾好了東西推門離開，剛剛跟江起淮聊天的男生叫了他一聲，江起淮走過去，開始整理操作臺。

陶枝想了半天沒什么結(jié)果，干脆地放棄了，她一向不喜歡深究這些事情。

她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把空了的盛芝士蛋糕的盤子和空咖啡杯拿起來送過去，隔著臺面往里瞧：“你要下班了？”

江起淮應(yīng)了一聲，沒抬頭。

陶枝抬手，指尖撓了撓鼻子，又清清嗓子：“那，我等你一會兒？”

江起淮動作頓了頓，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可以聽到他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不必。

剛剛那一眼果然就是她的錯覺。

陶枝不等他說話，直接轉(zhuǎn)身，又重新蹦跶回了她坐了一晚上的位置上。

她百無聊賴地翻了一會兒書，慢悠悠地把堆了滿桌子的書和筆記本裝好，江起淮那邊也差不多結(jié)束了。

他推開旁邊的一個小門走進后間，換了衣服回來。

陶枝勾著書包站起來，指了指大門。

江起淮抬腳先出了門。

門一推開，室外的冷氣撲面而來，和溫暖的室內(nèi)空調(diào)形成鮮明對比，陶枝把外套往上拉了拉，垂眼看著矮矮的幾階臺階一格一格地蹦下來。

市中心的夜里人流交織，江起淮站在明亮的咖啡店門口等著她慢吞吞地往下蹦跶，沒有說話。

這個點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公交車和地鐵了，陶枝跳下了最后一階臺階，仰起頭來：“你怎么回去？”

“夜間公交?！?

陶枝眨了眨眼：“會通宵開的嗎？”

“嗯，”江起淮往前走，“到凌晨四點?！?

陶枝眼睛眨巴眨巴地，意圖非常明顯。

江起淮側(cè)頭：“想坐？”

“我沒坐過！”陶枝立刻說，“跟白天的公交車有什么區(qū)別嗎？有雙層的嗎？我想坐第二層！”

“沒有區(qū)別，也沒有第二層，”江起淮無情地打破了少女的幻想，“你家住哪里。”

陶枝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就上次在便利店遇到你的那個地方，那邊有停車站嗎？”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少女卻新奇得跟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江起淮覺得有點兒好玩：“有?！?

“那走吧快走吧，”陶枝催他，急切地快步往前走，“公交站在前面嗎？”

幾乎沒用等，兩個人走到公交站點的時候車子剛好開過來。

陶枝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江起淮坐在她后面。

她坐公交車的記憶已經(jīng)是挺久前了，后來陶修平有了司機，陶枝上下學都有人接送，平時跟宋江他們出去玩也都會打車過去。

晚上的公交車跟白天不一樣，車廂里燈光通亮，里面一共也沒幾個人，不緊不慢地穿梭在街道上，然后城市璀璨的夜晚一幕幕地在眼前鋪展開。

陶枝扒著窗戶看了好一會兒，正看得入迷后座的人屈起手指在窗面上敲了兩下：“你下個站下車?！?

陶枝回神，轉(zhuǎn)過身去扒著椅背看著他。

江起淮挑眉。

“那個，那個那個?！碧罩φ０椭劬φf。

“哪個？”江起淮明知故問道。

“手機！”陶枝拍了拍塑料椅背，“你不打算還我嗎？”

江起淮：“你背完了嗎？”

背完了啊?。?！

陶枝噎住了。

剛剛那樣說的時候只是因為當下她不想走，話脫口而出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自然也沒深思熟慮到想起手機這回事兒。

陶枝有些騎虎難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

總不能承認她剛剛是騙人的吧。

“重要的是結(jié)果嗎？重要的是過程，我不是也有努力背了嗎。”陶枝憤憤地說，“連幼兒園的老師都會從小教小朋友努力的重要性?！?

公交車在紅燈前停住，綠燈亮起又緩慢地往前，眼看著窗外的風景開始熟悉起來，江起淮還是沒反應(yīng)。

陶枝脾氣有些上來了，甩頭重新轉(zhuǎn)過去：“算了?！?

她大不了重新買一個！??！

但她的麻將是游客登錄的！?。?

她損失了五十萬的歡樂豆?。?！

要整整十塊錢?。。?

陶枝腦門兒貼在窗戶玻璃上，聽著公交車廣播里溫柔的女聲報了站名，提醒乘客提前往后門走。

陶枝剛要起身，身后的人朝前伸出手，手指間捏著一部銀色的手機，遞到她面前。車燈流水一般劃過他冷白的手背，掌骨削瘦，手指修長干凈。

陶枝愣了下，轉(zhuǎn)過頭去。

江起淮見她沒反應(yīng)，拿著手機晃了晃，催她。

陶枝撇了撇嘴，學著他剛剛那副討厭又冷漠的語氣賭氣地說：“我書沒背完呢?！?

她在那里幼稚地耍公主脾氣，江起淮作勢就要收回手：“那別要了?！?

陶枝趕緊飛快地從他手里把手機抽回來了。

五十萬歡樂豆重歸故里，陶枝剛剛那點兒別扭消失得一干二凈，她好心情地把她心愛的手機開機，一邊說：“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喜怒無常？我之前發(fā)的那個公眾號你看了沒？你這也是孤僻型反社會人格的一種表現(xiàn)?！?

非常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江起淮看著她拿著手機垂頭擺弄，開心得搖頭晃腦跟個小傻子似的，壓住唇角說：“努力過的小朋友應(yīng)該得到一點兒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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