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目睹陳仰跟朝簡搬著快件進樓,手往鳳梨背上拍:“哭個幾把,幾秒前誰他媽放狗屁說,我來扛?”
“我扛的是體力,不是腦力啊?!兵P梨瞅著老大的神色,“東哥,你才二十八,還年輕?!?
向東陰陽怪氣:“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奔三了,老了?”
“我那是無知?!兵P梨嚴肅道,“奔三怎么了,奔三正值壯年,天黑是一夜|七|次|郎,天亮能一拳打死一頭?!?
“行了,”向東聽得頭疼,“這點傷不算什么,更嚴重的都撐過來了?!?
鳳梨呆呆“噢”了聲,眼睛往居民樓那瞟:“東哥,組隊的順序跟方法變了,會有哪種蝴蝶效應?任務難度加大?”
“加大或者加快都有可能,具體誰知道呢?!毕驏|躺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英俊立體的輪廓收斂了大部分狂肆不羈,“給你仰哥做做禱告。”
“收到!”鳳梨像模像樣地念禱告詞。
陳仰跟朝簡穿過一樓拐上樓梯,他邊倒著走邊往后看臺階,兩只手緊緊扣著紙箱外的木條。
朝簡在底下托著快件,右手的紗布全紅,一滴一滴的血珠往下落,在臺階上砸出了大小不一的血花。
“你把右手放下來,別扶快遞?!标愌龅囊袅靠刂频煤茌p很小。
“沒事。”朝簡的呼吸很均勻,一點都沒亂,“你看好臺階?!?
陳仰留意朝簡的氣色跟情緒狀態(tài),一層一層往上走,他徒然看見了什么,瞳孔縮了縮。
有一雙黑色高跟鞋整齊擺在樓梯上面!
鞋是301曹貴芳的,怎么在這?陳仰的后背開始冒冷汗,他其實對女鬼的高跟鞋有陰影,鬼故事里的噠噠噠聲令他記憶深刻。
幸好不是大紅色的。
陳仰咽了口唾沫,高跟鞋要跟在他們后面他們走?他往上爬幾層,發(fā)現(xiàn)鞋還在原地,并沒有跟上來。
“我想把箱子放地上?!标愌鐾T谝粯堑蕉堑臉堑览?,用氣聲對朝簡說。
朝簡看了他一眼:“好?!?
“我數(shù)到三,你配合我?!标愌鲚p聲數(shù)著,他的雙臂肌肉繃緊,指骨突起,慢慢將箱子往地上放。
朝簡全程配合他。
大箱子落地的時候幾乎沒什么聲響,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樓道里的光線偏暗,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發(fā)霉的味道。陳仰從上往下看那雙高跟鞋,這會不會是小襄跟武慶的快遞售后,他們沒顧得上拿。
陳仰下樓停在高跟鞋旁,他隱約嗅到了什么氣味,不確定地動了動鼻子。
“油漆?”陳仰怪異地吐出兩字。
朝簡站在他身邊,看他彎腰去碰高跟鞋,快要碰到時停住,指尖蜷縮了會,又一點點伸展開,一把拿起了鞋子。
——這是他成長的痕跡,清晰而堅定。
陳仰順著氣味把鞋子翻過來,發(fā)現(xiàn)鞋底有油漆,他用手一抹,指腹捻了捻。
“還沒干?!标愌稣f,“不久前才踩上去的?!?
朝簡沒應聲,聽他分析。
“這樓里只有402一家在裝修,但402是鋪地磚打墻階段,還有哪里會有油漆?”陳仰跟朝簡耳語,“頂樓?天臺?只有這兩個地方我們沒去過?!?
他用眼神詢問朝簡,你看呢?
朝簡湊到陳仰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朵上的絨毛,嗓音低低啞啞的,有那么點意味難明的笑意:“哥哥,你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
陳仰的眼皮顫了顫,喉嚨里溢出一聲疑問:“你這說的什么話?”
“說你適應了任務世界?!背喿屗迅吒呕厝?,“走吧,去上面?!?
陳仰深知此時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放下高跟鞋,大步跨臺階回到樓道里,搬起木箱子。
走了沒一會,陳仰又停了下來,他隔著兩層臺階看墻邊的“黑紙”。
確切來說是武慶的尸體。
整個軀體變成薄薄一層,像被什么東西大力擠壓過,再一塊塊碾平。
人變成了一張平面圖,恐怖至極。
“平面圖……”陳仰沒湊近,他就在原地打量,腦中擠滿了思緒,扣著木箱的力道有所分散。
木箱沒有摔下去,也不會摔下去。因為朝簡在穩(wěn)穩(wěn)托著,鮮血直流。他沒有讓陳仰先找個地方把木箱放下來再說。
陳仰的思路不能被中途砍斷,這是最重要的。
“有點像貼在墻上的紙?”陳仰自說自話,他想到什么,一股麻意從他的后腦勺往下竄,瞬間爬滿全身,對,紙,就是紙!
樓里不準快遞進出,楊沛的嘴里塞滿了碎紙片,武慶變成紙貼在墻上。
三個信息一結(jié)合,就是……
通告!
陳仰急促喘息,飛快道:“朝簡,我們返回下面的樓道,我要去一樓查東西。”
朝簡說:“為什么不干脆把快遞送了再查?”
“我根據(jù)大家提供的信息推測,上樓的途中基本是安全的,上去以后跟下樓比較危險?!标愌稣f,“線索最好是在送快遞上樓期間調(diào)查,我們暫時不去二樓,木箱也不能往那上面抬?!?
朝簡緩慢吐出一口氣,他像要遠行的父母,生怕留在家里的孩子被壞人欺負騙走,一再試探。
陳仰不知道朝簡所想所慮,他拉著對方輕手輕腳下樓。
那雙高跟鞋不見了。
陳仰的頭皮緊了緊,這種老樓本就陰森森的,稍微出現(xiàn)點靈異片段,就能讓人心臟不適。
樓梯上有一條血跡,是朝簡留下的。陳仰不忍心看他血淋淋的右手:“我們快點……”
陳仰深呼吸:“快點做完任務就能離開了?!?
朝簡沒說什么,只是跟著他。
陳仰先前只顧著趕時間送快遞,沒有在一樓過多停留,不記得有沒有貼通告。他帶著目的去找,很快就找到了通告,只不過紙被撕掉了,只有一小塊還留在墻上。
那小塊紙上面有兩個字跟一串驚嘆號。
警告!?。。。?!
陳仰抿嘴,雖然后面的內(nèi)容沒有了,但他能通過大家得到的信息猜出七七八八。
在樓里貼通告的工作是物業(yè)的吧。厲鬼的身份可以確定了。
陳仰瞥到朝簡皺緊眉頭面色發(fā)白,他下意識把對方受傷的右手捧在身前,腦子里想的是,物業(yè)為什么要嚴禁快遞員進樓。
快遞員曾經(jīng)做了什么傷害住戶的事……
哪個住戶?
陳仰梳理著所有線索,覺得這個任務的背景正在一點點連起來。
片刻后,陳仰跟朝簡到了二樓,他倆放下木箱你看我我看你。
一兩個瞬息后,陳仰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個西裝男站在門口。這跟林書蔚描述的一樣。
“你們是送快遞的?”西裝男看了看門外的兩人,還有他們身后的木箱。
“是的,麻煩您看一下,沒什么問題的話就在單子上簽個字。”陳仰面帶微笑。
“那……可以麻煩你們幫我把箱子搬進來嗎?”西裝男用商量的語氣說。
“可以的?!标愌鳇c點頭,眼神示意朝簡,他倆抬起了木箱,西裝男也連忙上來搭手,三人一起將箱子斜著托起來,緩緩地搬進了屋內(nèi)。
把箱子輕輕放在地板上后,西裝男很是客氣,一個勁地向陳仰和朝簡道謝。
“嘩嘩……”廚房的水龍頭開著,傳出洗碗的聲音。
“老婆,冰箱到了,你來看下嗎?”西裝男對著廚房喊了一句。
廚房沒人說話,只有斷斷續(xù)續(xù)的洗碗聲,西裝男嘆了口氣,他轉(zhuǎn)頭對著兩人說道:“真是辛苦你們了,單子呢,我簽收一下?!?
陳仰將快遞單遞了過去,薰衣草的香味把他包圍住了,他聽著廚房的動靜視線也往那邊飄移,里面應該沒人。
就在西裝男簽好單子之后,廚房的玻璃門被拉開了,一個身前系著紫色圍裙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陳仰的表情差一點沒控制住,有人啊,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
女人沒管西裝男,她看了眼冰箱,有點嫌棄。
就在這時,西裝男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喂!”西裝男立即接通,“???警察同志您好,是找到我老婆了嗎?”
“還……還沒有啊……”
“如果有消息的話,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啊……麻煩你們了?!?
西裝男頹喪失望地掛斷了電話,捏緊手機喃喃:“冰箱要雙門的就買雙門的,就這么點事我干嘛跟她吵架啊……怎么還不回家……千萬不要有事……”
陳仰這才發(fā)現(xiàn),西裝男根本就看不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西裝男在女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廚房,身形落寞。
“嘩嘩……”他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碗。
客廳的墻上掛著結(jié)婚照,照片里的男女笑的很幸福的樣子。
陳仰瞥一眼結(jié)婚照,又看了看站在原地沒有動的女人,她就是西裝男的老婆。
陳仰拉了拉朝簡,兩人退出了202。就在陳仰準備把門關(guān)上的時候,女人的嘴巴忽然一張,身體猛地向后折疊,整個人像是攔腰折斷的樹干一般,左右搖晃著向廚房走去。
陳仰抓著門的手僵了僵,他既快又輕地帶上門,聲音發(fā)干地問朝簡:“那冰箱是雙門的吧?”
朝簡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大概?!?
“人事無常?!标愌霾缓蠒r宜地有感而發(fā),朝簡驀地抬眼看他,又垂下了眼皮。
陳仰正要把另一只手里拿著的快遞單收起來,目光猝然一凝。
那西裝男除了簽名,他還多寫了一個“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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