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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乘客朋友請注意

陳仰是不擔心向東的,那家伙陽氣重,鬼靠不了身。

他伸頭看外面,黑漆漆的,暴雨稀里嘩啦。

隔一段時間停,隔一段時間下。

陳仰忽然一驚,外面的天氣轉變有規(guī)律嗎?他沒留意過。

不知道喜歡精算時間的搭檔有沒有……

有溫熱的氣息從上往下擦過他耳廓,他怕癢的縮縮脖子,聽到一聲低語:“十二小時?!?

陳仰怔了怔,十二小時變一次,代表著什么?

任務一開始,天氣一開始就這樣了。

就在這時,文青含糊的聲音響起:“明天這時候車站里就沒人了?!?

“下午老頭跟畫家走,晚上我們走。”

后面點的孫一行脫口而出:“畫家是最后一班啊?!?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他立即捂住嘴吧。

“啊哦?!?

文青緩慢動了動脖子,睜開眼睛看把頭往胸前埋的孫一行,就這么個怯弱的老男人,獲得了這次的任務提示,還敢跟任務者販賣信息,站出來玩生死游戲。

真的是,懦弱的不徹底,又堅強不起來,有什么用。

“看你緊張的,畫家不告訴我們,只是他性格孤僻沒朋友,說就說了唄,多大點事。”

文青瞥瞥呼嚕聲堪比電鉆打墻的老頭:“說起來,那明天下午就他一個走?”

陳仰驚訝的目光下,啞巴在便利貼上寫了什么給他們看。

我也是t57。

啞巴是t57,這一輪卻沒被選上,漏掉了。

這在陳仰的意料之外,他望了望遠處的安檢機:“明天還會出東西嗎?”

“明天的事,明天說,老師教我們的道理?!蔽那嗟囊袅咳跸氯?。

陳仰留意文青的呼吸,這次竟然不是裝的,是真的睡著了。

怎么感覺一個兩個的都很放松,只有他反而繃得更緊,快要斷了。

是他被鬼標記的原因?

陳仰把紙條都塞回背包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號跟車票,他往朝簡那:“你怎么還不睡?”

朝簡:“失眠?!?

陳仰詫異道:“藥沒有助眠的作用?”

“有?!背喌恼f,“今晚的效果不好?!?

陳仰看他眼底的青色:“擔心任務?”

朝簡不語。

陳仰語重心長道:“你心里的想法可以跟我說,別像文青,一個人梳理,一個人琢磨,那肯定累?!?

朝簡抬眼:“背過去?!?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這標記會黑,鬼也會出來,不知道是誰……”

陳仰被過身,把潰爛的后腦勺對著少年,這么做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那么惡心的地方,他看過一次就不想再看。

耳朵上的泡也爛了,哎。

凌晨三點二十多,啞巴拉了下陳仰的衣服。

陳仰立即從打盹的狀態(tài)里出來:“聲音出現(xiàn)了?”

啞巴臉色發(fā)白的點頭。

陳仰跟朝簡對視,眼神詢問:你有沒有聽見?

朝簡:沒有。

孫一行抱緊公文包,說好膽子小的文青坐了起來,馮老睡醒了,向東掐掉了煙,腳邊又多了一個煙頭。

哪來的金屬被敲的聲音,他們什么也沒聽見。

陳仰溫和的對啞巴說:“我們都在,你試著找找方位?

啞巴往二樓看。

就在陳仰幾人認為是在二樓候車室的時候,啞巴又往一樓看,上下來回的看。

過了會,啞巴抖著手在便利貼上寫字。

我確定不出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盡力了。

小姑娘很氣餒,沒有幫到大家。

“沒事?!标愌稣f,“還在敲嗎?”

沒有了,每次都是持續(xù)8分鐘。

“你還記了?”

第一次我很慌,沒有記,第二次記的,剛才也是那個時間。

有明確的時間,8分鐘,數(shù)字,8。

物體不明確,只知道是金屬。

陳仰在手機備忘錄上寫下來,屈著腿趴下來,畫家還有兩個多小時就下班了。

早上6點,畫家結束了通宵執(zhí)勤的工作,制服還在他身上穿著,他了無生氣,就跟一具站著的尸體似的。

眼珠顫一下,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胸口還有起伏。

完美詮釋了什么叫活著不如死了。

安慰的話大家都沒說,讓畫家一個人靜靜。

上午風平浪靜,陳仰是晚上的車,發(fā)車開始倒計時了,他時不時的去看安檢機,對方也跟死了一樣。

“陳仰,我本來不慌,你這么看,我都要得心臟病了。”

向東看陳仰旁邊的少年,本來想說什么他忘了,下意識接著來一句:“不知道管管?!”

說完就轉過去抽自己大嘴巴子。

再不離開這破車站,他就要變成神經病了。

陳仰聽見了向東的巴掌聲,古怪道:“你打自己干什么?”

“不重要?!毕驏|說,“你今天小心點,鬼會放大招把你帶走。”

陳仰的感受跟昨晚沒多大區(qū)別。

只是朝簡的氣色差了很多,冷白的臉成了蒼白,唇都有點灰青,他知道對方這樣是因為自己。

朝簡的陽氣也快沒了。

陳仰擔心又沒別的辦法,只能做做禱告,讓天上的妹妹保佑他們。

一點10分,t57開始檢票。

第一候車室的八人分散著坐,沒有一個挨一個。

馮老跟啞巴要上車了。

檢票時間是十分鐘,他們沒有急急忙忙去站臺,很慎重的回憶t57相關,看看有沒有漏掉什么可能會讓他們上車失敗的細節(jié)。

向東兩條腿都放在椅子上面,胳膊掛在椅背上,坐姿別扭的裝酷:“這次要不要挨著?”

文青吹口香糖:“不需要。”

“看車門?!?

陳仰保守的說,“上一個車次3291的車門寬度變了,剛好夠兩個人并排,就是在提醒上車的乘客?!?

“這次是正常寬度就不用?!?

向東倏地跳下椅子,幾個大步沖到文青那:“你真不是這班?”

文青被口香糖糊臉,他慢悠悠舔著口香糖卷嘴里:“說的什么話呢,我要是這班,我就該跟老頭站一塊,怎么還會坐在這里?!?

向東看他那截舌頭,想給拽了:“靠,你吃個口香糖,能別這么惡心嗎?”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污者見……”

文青沒說完就被拎到了地上,他唉聲嘆氣:“我是這班多好,能立馬擺脫你這個暴力狂?!?

向東居高臨下的看他一會,哼了聲:“你這家伙,太難搞,真不知道你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遭受過什么,把你變成這鬼樣?!?

文青從地上爬起來,理理額頭的發(fā)帶,把油乎乎的頭發(fā)撥了撥,坐回去繼續(xù)吹泡泡。

五分鐘,馮老跟啞巴一起過檢票口,去站臺。

候車室的六人都在窗邊,這是他們第三次送任務者上車了。

這一次沒有出現(xiàn)意外,一老一少兩人找到車廂上去。

t57準點發(fā)車。

六道視線目送它慢慢開了起來,開出死亡的任務局,開向遠方。

“終于有成功的了?!?

孫一行欣喜的喃喃:“真好,真好。”

“大叔,你怎么這么愛哭鼻子?!蔽那嘞訔壍膰K嘖,“不開心哭,開心還是哭,你其實是女扮男裝吧?!?

孫一行懵懵的:“???我不是啊,我是男的。”

“我不信。”文青說,“電視上說女人是水做的,就是你這樣,你一定不是男的!”

孫一行這才意識到他在嘲笑自己,難堪的閉緊了嘴巴。

文青離開窗邊回坐椅上面:“就剩最后一班了呢。”

“好快啊?!彼l(fā)出模糊的感嘆。

“快?”向東鐵青著臉說,“這都幾天了?老子都臭了。”

文青沒聽向東說的,自自語的又是一聲嘆息:“才四班車,多幾班多好,太快了,真的是,沒轍了,哎呀呀,不想了不想了,中午沒吃飽,我去找吃的?!?

“唧唧歪歪的不知道說什么,有??!”

向東喊還在看外面的陳仰:“誒!誒誒!怎么了?”

陳仰的視線落在站臺上面,燈已經滅了,軌道也看不見了,今晚k1856開過來的時候,燈才會亮。

“我還以為上車就是回到現(xiàn)實世界?!?

向東抖衣領的動作一頓,自己也那么以為,結果竟然還真的要坐火車。

不是同一個空間,要怎么開回去?

想想又覺得沒什么。

任務世界還不是說進就進。

從有身份號的那一刻開始,人生就見鬼了。

陳仰突兀的問:“我跟我搭檔的車票是從青城到檳城,你們呢?”

孫一行說:“我是青城到扶城?!?

畫家:“一樣?!?

向東道:“弘城?!?

孫一行“咦”了聲:“我們是一班車,目的地都不一樣。”

“去哪不重要,就隨便開開,”向東說,“難不成你還以為車真的要從這里開回青城站外的鐵軌?”

畫家在孫一行前面開口:“不可能?!?

“所以目的地無所謂。”

陳仰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點不踏實,那種感覺越想壓下去,反彈的就越猛。

不應該啊。

t57這次是真的走了。

陳仰轉頭去看搭檔:“你……”

冷不丁發(fā)現(xiàn)他目光對著的方向是自己頭后,到嘴邊的話就打了個滑:“我的頭怎么了?”

朝簡不答只問:“要說什么?”

陳仰跟他大眼看小眼,好幾秒后才把斷掉的思路重新接上:“我想去一樓?!?

“走吧?!背喼艄辙D身,經過向東那時,他極其細微的停了一下。

向東遇到同類野獸一般,防御值瞬間爆表。

然而戰(zhàn)斗沒起來,對方只是警告。

原因向東大概知道,是不讓他告訴陳仰,頭后那標記成了一只手,剛好摳住了后頸。

向東就沒想說,他的陽氣陳仰不要,殘腿的也夠對方用。

現(xiàn)在就是賭。

看是鬼先成功下手,還是k1856來了他們走人。

當然,還要等著安檢機掉死亡物品。

一樓大屏上的k32跟3291是灰色的。

后面是k1856。

排在第三列的t57沒了。

正常情況下,一班車走了就會這樣。

“都在這干嘛?”文青一手咖啡,一手馬卡龍的過來。

五人頭一回默契的沒理他。

陳仰按按突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你們說火車每次是從哪來的,會通向哪?”

其他人沒說話。

文青把送到嘴邊的咖啡拿下來:“沒頭沒尾的,你想說什么?”

陳仰有些眼暈的蹲下來,聲音輕的猶如自己跟自己說話:“我們都這樣想,有車票就上車,上車就能離開?!?

“可這是誰說的,規(guī)則說了嗎?”

周遭的氣流微凝。

陳仰心里的不踏實驟然沖到了頭頂,這讓他牙關咬合的不自然,說出的話聽起來沒什么章法:“這是每個人看到車票后的固定思維模式?!?

“有車票,有日期,會不會是我們想當然的就那么覺得,規(guī)則是不讓我們上車,我們要想辦法上車,準點上去就是完成任務,想當然的這么覺得?!?

陳仰不知道自己被死氣縈繞,模樣像個瘋子,嘀嘀咕咕的。

這次還是只有文青說話:“那你說規(guī)則是什么。”

他一口把咖啡喝完:“任務又是什么?”

“人就是這樣,不順了希望順利,真順利了又覺得不該這樣,不該這么順,肯定有哪里不……”

陳仰打斷文青,不著四六的問道:“第一個是怎么死的?”

幾人:“……”

記性這么差了?

陳仰等不到答案,急躁的用布滿血絲的眼睛去看少年。

他的搭檔會告訴他的。

“跑出了車站,被門外的火車碾了?!背喺f。

陳仰恍惚著呢喃:“對啊,對,被碾碎了,不作死就不會死,我還這么說過?!?

孫一行對那畫面有極重的陰影,畢竟是第一個死亡現(xiàn)場。

“當時大家都很奇怪,外面怎么會有火車。”

“是啊,我也那么想?!?

陳仰被關了開關一樣,徒然沒了聲音。

就在向東忍不住要喊的時候,朝簡一個冷眼過去。

向東:“……”我日!

陳仰近似靜止的站了片刻,忽地扭頭看文青:“咖啡喝完了嗎?”

“喝完了?!?

文青最后一個字剛從嘴里蹦出來,手里的杯子就被陳仰拿走,朝著外面扔了出去。

“喂,你……”

聲音戛然而止,他聽到外面?zhèn)鱽怼斑选钡芈曧憽?

杯子砸到了什么隱形的東西。

“轟隆隆——”

是火車聲。

“有……有火車?”

孫一行吞咽口水:“不是車站里面的人跑出去了才有火車來的嗎?”

“東西出去了,火車也會來?”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孫一行重復了好幾遍,顫抖著說:“怎么好像火車之前就在那?”

“我有一個想法?!?

文青說出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會不會火車一直在開?”

大廳里死寂了片刻。

陳仰還要砸東西,手里沒有,一根拐杖遞了過來。

他看看拐杖,看看少年,亂竄的不踏實感有所減輕:“……我砸了,你單拐?”

朝簡一副“沒想過,無所謂”的姿態(tài)。

“哐”

向東丟了個打火機。

又砸到了。

伴隨著火車駛過軌道的聲音。

向東拽著文青離開,兩人很快帶著很多東西回來。

大家你一個,我一個,不定時的往外面砸。

就這么砸了將近半小時。

東西砸完了,外面恢復寂靜。

文青摸摸口袋,一枚硬幣丟了出去。

火車聲又有了。

外面沒聲音不代表火車走了,它就在外面,還在開。

向東最煩這種動腦的環(huán)節(jié)。

“不砸就沒實體的特征,為什么?”

文青直勾勾的盯著外面:“大概像水,不來一下,不會有波紋?”

他看陳仰:“你是怎么想到試這一出的?”

陳仰沒說什么的拉著朝簡離開大廳。

怎么想到的……

根源是t57走了,馮老跟啞巴坐著車離開,不是他理解的回去方式,他腦子里竄出一個想法,車要帶他們去哪啊。

坐車真的可以離開嗎?

陳仰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是忽略了什么呢?

陳仰晃晃頭,一陣劇痛讓他虛得滲出了一層濕汗。

做出那個扔東西的舉動,還要再加上莫名其妙從心里冒出來,又怎么都壓制不住的不踏實感。

以及鬼小孩的提示……很多因素攪合到了一起,讓他萌生了那樣一個念頭。

陳仰走著走著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外面,跟平時一樣深黑一片。

如果沒砸東西試驗,根本不知道門外有火車在開。

現(xiàn)在他知道了,外面靜悄悄,看著什么都沒有,火車卻在開著,不停的開著。

一直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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