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潮爆發(fā)的第十九天,夜,晴。
大戰(zhàn)方歇,十二個戰(zhàn)士或坐,或躺,或驚魂未定,或氣喘吁吁。偌大的后廚里,一片戰(zhàn)亂之后的狼藉,勝利沒有給他們帶來喜悅,異常沉默的空氣里彌漫著凝重,還有一絲末世的荒涼與蕭索。
異常慘烈的戰(zhàn)斗里,他們無暇思考,直到現(xiàn)在,塵埃落定,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不久前還曾一起爬樹并肩戰(zhàn)斗的同學,已經(jīng)成了眼前這具腦漿迸裂的尸體。
他曾是那樣的活潑而健康。
一如他們自己。
沒人知道感染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這種悄無聲息的變異所帶來的恐懼感遠比與喪尸激烈的戰(zhàn)斗更讓人恐懼。
末日來臨的感覺第一次如此強烈而真實。
不是危機,不是災難,就是末日——無力抵抗,無處可逃。
“我操還沒打完嗎,十二對一啊……完全都不會疲倦~~我還要再跳三天三夜~~我現(xiàn)在的心情輕得好像可以飛~~尼瑪唱這歌詞我都違心!ok,ok,加入我的行列~~k,白天跳到黑夜……”
傅熙元的歌聲早已聽不出調(diào)了,扭曲變形的音符飄向夜空,與風聲和樓下喪尸的騷動嘈雜匯聚成一支帶有異域風情的舞曲。
宋斐嘆口氣,無力看向趙鶴:“你告訴他一聲,戰(zhàn)斗結(jié)束了,不用遠程輔助了。”
趙鶴靠在墻角,精疲力竭,一個指頭都不想動:“你沒聽他唱嗎,完全不疲倦,還能再跳三天三夜?!?
宋斐黑線。
窗戶根底下的馮起白倒是抬起頭,好心地沖上面喊:“打完啦——”
樓上的歌聲很快停止,沒多久,就傳來黃默詢問:“都安全嗎——”
馮起白:“安全,你們怎么樣?”
黃默:“我很好reads;?!?
問兩個,答一個,馮起白皺眉:“傅熙元呢——”
黃默:“唱缺氧了?!?
歌聲的驟停和樓上樓下的高聲問答,引得喪尸重新拍窗。小伙伴們結(jié)束對話,再不出聲,大約十幾分鐘以后,窗外逐漸安靜下來,馮起白偷偷扒開百葉縫隙,喪尸已離開大半。
“都走了?”距離最遠的趙鶴問。
“還沒,但也差不多了?!瘪T起白回身,重新坐到地上,明明萬千感慨在心頭,可真等到說,卻只剩下嘆息,“這一架打的,唉?!?
腳踝忽然傳來一跳一跳的疼痛,喬司奇下意識用手去揉,被宋斐眼尖的捕捉到。
“扭著了?”
喬司奇沒語,只輕點一下頭。事實上在被于梓晟絆倒的時候就扭到了,沒有很嚴重,不管不顧戰(zhàn)斗的時候毫無影響,可像現(xiàn)在這樣靜下來,那種帶著點酸的筋扭到了的疼,就清晰了。
“被他絆的吧?!敝芤宦傻f了一句,雖然仍有介懷,卻再沒之前那樣強烈的憤慨。
“無所謂了。”喬司奇聳聳肩。
逝者已矣,好壞善惡都不重要了。
為防萬一,李璟煜砸倒喪尸后,王輕遠又過來在其腦袋上補了一刀。補完席地而坐,正對尸體,一低頭,就能看清尸身全貌。
事實上他也確實一直低著頭,鏡片后敏銳的目光沒有放過尸體一絲一毫。
然而還是不行。
無奈嘆息,王輕遠終是放棄,抬起頭召喚戚,:“術(shù)業(yè)有專攻,還得你上。”
戚心領(lǐng)神會,起身先去趙鶴那里取回手套,一邊戴一邊走到尸體身邊。
王輕遠識相閃開。
李璟煜砸鍋的地方屬于地鋪周邊,也就是小分隊的生活區(qū),后來為防萬一所以戚抓住尸體兩肩衣料,將之拖到后廚另外一端,也就是最初闖入食堂時,他割開肌肉研究喪尸新陳代謝的空地。
那邊戚將尸體衣物盡褪,以清水沖掉血污。
嘩嘩聲中,帶著血色的水流向地漏。
這邊王輕遠撿回拖把,浸濕,一點點擦拭地上的血跡。
剩下的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總覺得自己也該干點什么,于是撿鍋的撿鍋,收拾的收拾,整理快遞點戰(zhàn)利品的就整理。結(jié)果整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于梓晟拎著的裝滿御寒衣物的編織袋還在窗外呢。
那是于梓晟第一次跑到這里等待進窗的時候落下的,等到來不及進,再跑開,再絆倒喬司奇后跑回來進屋,袋子就被忘到外面了。后來宋斐、喬司奇和戚回來的時候都沒注意,也就徹底忘了。
好在外面的喪尸已經(jīng)走得只剩下小貓兩三只,趙鶴到另一端窗戶吸引它們,宋斐跳出去輕松取回。彼時袋子已經(jīng)橫著倒在地上,徹底淹沒于墻根的黑暗陰影中,也難怪他們?nèi)齻€返回時都沒發(fā)現(xiàn)。
“你就別把它坐回去了。”眼看吳洲要把洗干凈的殺人鍋重新放回灶口,喬司奇、林娣蕾、李璟煜和周一律四人,異口同聲地阻止。
吳洲有點懵:“這不是有十幾口大鍋灶嗎,你們不用這個不就完了。”
喬司奇:“reads;!”
周一律:“你把它這么好模好樣地放回去,一天兩天行,我們能記住,三天五天呢?”
林娣蕾:“很可能某個時候我們就放松了警惕,然后鬼使神差地使用了它?!?
吳洲:“那又怎樣,是鍋底臟了又不是鍋里臟了,不會感染的?!?
喬司奇、周一律、林娣蕾:“心里膈應,所以……”
李璟煜:“請放下我的武器?!?
剛幫著宋斐聲東擊西歸來的趙鶴,迎面就遭遇了吳同學大力的熊抱。對方情真意切,摟得他簡直不能呼吸。
“咋了?”趙鶴一顆心提了起來。
吳洲想起四打一,就無限酸楚委屈:“哥們兒被人欺負了……”
趙鶴當下黑了臉:“誰?”
吳洲一個名字都沒放過:“喬司奇、周一律、林娣蕾、李……什么來著,反正就是砸鍋那個!”
“哦……”趙鶴摸摸戰(zhàn)友沒比自己矮多少的頭,語氣柔軟下來,“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吳洲推開對方,抬起一頭黑線的臉:“咱們系的規(guī)矩不是但凡有人被欺負不問對錯先組團揍完對方再說嗎!”
趙鶴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吳洲:“嚴格說,其實咱倆也不算一個系……”
吳洲算是看明白了,簡直不能更鄙視對方:“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趙全能啊,死了!”
趙鶴嘆口氣:“趙全能沒死,但是趙全能只做到了不怕天不怕地,人家直接懟天懟地了,你還沒看出來他們的實力嗎?”
吳洲:“……”
趙鶴:“別的不說,就說大冬天噴花露水,正常人能想到嗎?”
吳洲:“……”
趙鶴:“還有面罩護目鏡,除了神經(jīng)病誰他媽往學校買還一買還就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