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小孩兒,仨隊友看著他,心情微妙。
——運氣這種事,和年齡、人品、顏值、身高、性格、愛好可能都掛鉤,有的同學(xué)就是綜合分?jǐn)?shù)比較高,羨慕不來的。
距離爆炸,還有011009。
“我們可以讓所有人把衣服脫掉,看誰脖子上掛著葫蘆,不就是兇手嗎?”
“在你發(fā)出‘請大家脫掉衣服’號召的一瞬間,他就可以從容摘掉葫蘆了,還等你發(fā)現(xiàn)?”
“……我沒問題了?!?
徐望閉嘴,然后用了半分鐘回憶,又用了兩分半鐘,以人生的最快語速把他所有聊過的經(jīng)濟(jì)艙23-55號旅客復(fù)述一遍。
其間吳笙一句話沒說,沉默得徐望近乎絕望了,直到聊過的最后一位同學(xué),花五五浮出水面——
“你說什么?”
徐望猝不及防被吳笙抓住手腕,嚇一跳:“什么什么?”
吳笙火急火燎又問一遍:“花五五和你說什么?”
徐望是真心不想重復(fù):“他說他也想在三萬英尺高空上來場速度與激情,可惜,一朵梨花空落雨,遍尋不到海棠壓……”翻了個白眼,他無語看隊友,“你是不是就關(guān)心這些少兒不宜的??!”
吳笙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重點:“也?什么叫也想?”
徐望理所當(dāng)然道:“那就是看見別人做了唄?!?
說完,他意識到了關(guān)鍵,猛然怔住。
吳笙知道他已經(jīng)想到了:“對,就是這個,他到底看見誰和誰做了?”
一路“嘴勤”下來,觸發(fā)的事件基本都是圍繞著被詢問的“主體”,比如“我是什么職業(yè)”,“我喜歡什么東西”,“我的男朋友劈了腿”等等,卻很少聽見誰說“別人如何如何”。
在吳笙這里,許二零說了。最初吳笙以為他就是個偵探人設(shè),直到給對方牽了紅線,竟就此收獲了三個嫌疑人。
在徐望這里,只有花五五,提了這么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一嘴。而今細(xì)思起來,卻并不簡單。
花五五看見的究竟是誰?
“誰和誰?我又不認(rèn)識他們,哪里叫得上名字。”花五五斜眼瞥著風(fēng)塵仆仆趕過來的徐望,“怎么,現(xiàn)在想起來問我啦,剛剛找你聊天都愛答不理的。”
吳笙擋到徐望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花五五:“我搭理你,來吧,隨便聊。”
花五五抬頭看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忽然覺得還是先前那位帥哥和藹溫柔。
“就是死掉那個啦。”不再賣關(guān)子,花五五給出答案。
吳笙意外,同時一顆心又向下沉:“他們倆?”
“不是,是他們中的一個,和另外一個……”花五五說著站起來,巡視經(jīng)濟(jì)艙一圈,終于鎖定某處,悄悄湊近吳笙,壓低聲音道,“喏,就九十一號座位那個,他和死掉的其中一個,他倆在廁所里策馬奔騰來著,搞了挺長時間呢?!?
差點沉到谷底的心重燃希望!
九十一號,吳笙在心里默念百家姓,有了——元,元九一!
“他倆在廁所里……你看見了?”徐望看了九十一號座位,衣著得體的旅客正閉目養(yǎng)神,怎么看都是教養(yǎng)良好的商務(wù)人士。
“倆男的一起進(jìn)廁所,鼓搗十幾分鐘才出來,你告訴我除了策馬奔騰,還有什么可能?蹲馬桶上聊人生?”花五五撩一下銀白色的短發(fā),一臉“朋友,你太年輕”的表情,“世道不一樣了,這年頭男女平等,男男女女都平等?!?
不必再問了。
花五五以為元九一和酆六一或者安七九在廁所里干什么無所謂,只要他和吳笙清楚,元九一切切實實和那兩個人中的一個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就行了。
甚至,他可能分別找過酆六一和安七九去衛(wèi)生間里“謀劃惡行”,只是恰好其中一次,被花五五看見了。
距離爆炸,還有002959。
錢艾、吳笙、徐望、況金鑫聚在機(jī)尾,前方兩排處,就是元九一的背影。
“準(zhǔn)備好了?”吳笙問。
錢艾點點頭,暗暗吸口氣。
吳笙和徐望異口同聲:“上?!?
錢艾沒上,但他的聲音已如穿云箭,直抵元九一:“口口口口口——”
附近旅客被這一嗓子嚇得紛紛回頭。
錢艾的聲音散去,預(yù)期中的立體漢字卻并沒有出現(xiàn)。
“哎?”錢艾不死心,又胡亂喊了一嗓子,“口口88一二三四五六七!”
還是沒有。
靠,錢艾無語,不會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文具時效過了吧。
“錢艾,”吳笙忽然壓低嗓子,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簡明扼要下達(dá)新策略,“一葉障目?!?
如果這個文具的功能也根據(jù)字面意思來的,那么就能達(dá)到吳笙想要的效果。
原定計劃里并沒有這招,而且“一葉障目”也是錢艾僅剩的文具了,但他沒半點猶豫,毫不遲疑對著元九一使用!
厲風(fēng)驟然而起,一片狹長綠葉裹挾其中,如柳葉鏢一般疾速飛向元九一!
與此同時,吳笙躥出,速度快如閃電!
綠葉糊住元九一雙眼,元九一本能抬手用力往下抓樹葉,奈何樹葉像長在他的眼睛上一樣,根本抓不下來!
而就在這個瞬間,吳笙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邊,一眼就看見了他藏在領(lǐng)口中的紅絲線。趁元九一和樹葉“纏斗”之際,吳笙手指輕巧一勾,再用力一扯,成功將他的紅線扯斷!
吳笙看著攥在手中的紅絲線,不出意料,上面系著一個琉璃葫蘆。
和小冊子中的那人一樣,元九一的琉璃葫蘆也即將被鮮血填滿,只差了葫蘆尖上那一點點。
吳笙迅速回到機(jī)尾,和隊友匯合,那邊元九一終于扯下綠葉,轉(zhuǎn)身看向機(jī)尾,目光陰鷙,已經(jīng)不大像人了,像走火入魔的鬼。
“把葫蘆給我?!彼蛦¢_口,聲音好似被燉刀砍過。
吳笙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想要葫蘆,拿密碼來換。”
元九一沉默。
整個機(jī)艙都好像隨著他的沉默,陷入死寂。
距離爆炸,還有001639。
按五倍速,只剩三分鐘多一點!
終于,元九一再度開口,更陰沉,更冷冽:“我再說最后一遍,葫蘆給我?!?
吳笙抿緊嘴唇,面色不動,心內(nèi)卻焦灼。時間不多了,他們不可能和元九一這樣僵持下去。
“行,給你?!毙焱鋈怀雎?,而后迅速從吳笙手里搶過紅絲線。
然而他剛把葫蘆拎起來,忽然不知怎的手一滑,一端的紅絲線沒捏緊,直接從指肚中滑下來,絲線變成了上下垂直的,琉璃葫蘆立刻順著絲線滑落,頃刻間便呈自由落體,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啊啊啊——”元九一極怒咆哮,發(fā)狂一般向機(jī)尾沖來!
徐望忽然身形一蹲,趕在葫蘆落地的最后一刻,單手將其接住,然后舉起來沖元九一溫柔一笑:“你再往前,我就真摔了?!?
元九一在兩米開外,用盡全身力氣剎住了腳步。
徐望站起來,收斂笑意,定定看向他眼底:“你沒資格和我們講條件,”他的聲音很沉,完全模仿元九一,啞得像終極反派,“要么,你把密碼告訴我們,我們把葫蘆還你,反正你就差一滴血,這次獻(xiàn)祭不成,還可以謀劃下次;要么,你堅持不說,那我保證,一定會趕在炸彈爆炸之前,先讓你的葫蘆灰飛煙滅?!?
“唉,”徐望忽然換回自己的聲音,煞有介事地惋惜,“葫蘆都沒了,這一飛機(jī)的命,也不知道獻(xiàn)給哪路游魂野鬼了?!?
“0893?!痹乓辉賵猿植蛔?,盯著徐望手里的葫蘆,眼睛已經(jīng)充血,“我已經(jīng)完成的獻(xiàn)祭,再加上這一飛機(jī),正好九百九十九條命,九九歸一,真君渡我,得道升仙?!?
徐望搖搖頭,不想再和瘋子對話,雖然知道是假的,可聽見那八百九十三條性命,還是很難平靜。
一晃神的功夫,吳笙已沖出去了,他撞開元九一,一口氣奔到機(jī)翼!
距離爆炸,還有000059。
吳笙飛快深吸口氣,努力維持指尖的穩(wěn)定,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按下去。
0。
8。
9。
3。
距離爆炸,還有000009。
吳笙等待了接近一分鐘,秒數(shù)再無變化。
倒計時,真的停住了。
“把葫蘆還我!”元九一迫不及待索要承諾。
徐望朝他伸出胳膊,緩緩攤平手掌。
元九一面露喜色,立刻上前來取。
就在他馬上要捏到葫蘆的一剎那,徐望的手掌忽地一翻。
葫蘆墜地,碎成片片鮮血,點點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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