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嵐說,“如何沒有?你姐姐就是一個?!?
提到宣代云,宣懷風(fēng)臉上的陰霾,頓時又嚴重起來。憂愁地長嘆一聲。
白雪嵐看他睫毛輕輕顫著,模樣很是可憐,用兩只手把他摟緊了,臉對著臉貼了貼,試探著問,“如果你已經(jīng)精誠所至,但她金石未能開,那該如何?”
這一問,正問在宣懷風(fēng)心里最害怕的地方。
宣懷風(fēng)便不能答了,把手臂舉起來,努力朝后拐著,環(huán)著白雪嵐的脖子,像要乞求溫暖似的。
片刻,宣懷風(fēng)低聲嘆道,“如果人生就停在這一刻,你說好不好?”
白雪嵐說,“不好。如果人生就停在這一刻,你該把你的唇,再過來一些。我們就這樣凝固起來,如一個愛情的雕像,日后眾生來瞻仰,也好做一個甜蜜的榜樣?!?
宣懷風(fēng)苦笑著問,“不說外人的眼光如何看待,連至親尚且不能相容。我們這樣,也叫甜蜜嗎?”
白雪嵐問,“你所說的至親不能相容,其實有很簡單的解決方法?!?
宣懷風(fēng)問,“什么方法?”
白雪嵐說,“譬如,我白雪嵐此刻死了,自然就解決了。沒有了我,你們姐弟,豈能不相容?你覺得,這方法如何?”
宣懷風(fēng)說,“這我絕對不能接受的?!?
白雪嵐一笑,柔聲說,“你看,這就是甜蜜了。”
夜里一番談話,稍舒心結(jié)。第二日,宣懷風(fēng)仍到年宅,不辭辛勞地站崗。
宣代云經(jīng)歷接二連三的大打擊,失去了孩子,心腸變得仿佛鐵石一般,毫無軟化的跡象,倒把她丈夫急得夠嗆。
海關(guān)整頓的事,年亮富本以為,先讓太太開口,小舅子自然就范,不料局勢急轉(zhuǎn)直下,感情很好的姐弟,忽然鬧到連面都不見的惡劣地步。
眼看著小舅子天天在自己家里罰站,年亮富雖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敢擅自過去討情。
心忖,如今讓宣懷風(fēng)吃苦的,是自己的老婆,宣懷風(fēng)雖然不敢對他姐姐做什么報復(fù),但未必就不會把一腔怒火,轉(zhuǎn)個方向,發(fā)泄到他這當(dāng)姐夫的頭上。
若如此,自己一上前討情,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可是如果不解決,年亮富更要如坐針氈,他得到消息,上頭這兩天已經(jīng)發(fā)了公文,要開始調(diào)查稽禾幺.處倉庫失蹤的沒收物品的去向了。
因此,不敢見小舅子的年處長,始終把主意打到他太太頭上。
日日往宣代云的屋子里跑,求、勸、哄、鬧,諸般手段,通通用上。
這天,年亮富又到宣代云屋子里,用力作揖說,“太太!太太!你親弟弟又站在外面了。我真的看得不忍心。太太,你是最慈悲的人,怎么如今這樣狠心?這樣不見面,就算他有什么話,也不好對你說,是不是?太太,你們之間,是有骨肉之情的。我說句公道話,你今天,非見一見他不可。”
宣代云不屑地看他一眼,說,“你這樣天天吵得我不得安寧,是為了我們宣家的骨肉之情嗎?我知道你的想法。”
年亮富也不否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央求說,“太太,你是西天佛祖菩薩,我也沒少給你上香進貢。太太,你就大發(fā)慈悲,渡一渡我吧!”宣代云說,“我是自身難保的人,還能渡誰?我的心已經(jīng)碎透了。你是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把我傷得心灰意冷,還見來干什么?”
年亮富說,“我怎么不知道?你為什么不肯見他,雖然這些天,你總不肯說,我其實呢,是猜到一半的。好歹我在海關(guān)做事,平時為著公務(wù)去白公館,也看到一些情形?!?
宣代云把一雙半腫的杏仁眼,瞪起老大,對著年亮富氣憤地問,“這么說,你是早就知道了?你……你為什么不來告訴我?”
年亮富訥訥地說,“我只是看到一點痕跡,又沒有實據(jù),這可不好說。況且,誰都有點癖好不是?他是我小舅子,我疼他的心,和你疼他的心,是差不離的。我也盼他在白總長身邊,受著白總長的看重呀。”
宣代云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
眼前簌忽一黑,漸漸的,重新漏進光來。
她就看見丈夫還站在面前,垂著手,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對她說,“太太,你生氣,我是體諒的。就為著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你已經(jīng)氣了許多天了,如今只當(dāng)為了我,就消一消氣,見見他罷。天底下,還有什么,比姐弟之情更可值得珍貴的?”
宣代云咬著牙,只覺得那一顆顆牙齒,都是彌漫酸澀氣味。
年亮富自覺很情深意切地說了一番,到后來,向前一步,很溫柔地扶了她冰冷的手,懇切地說,“如今的年輕人,接受著西方的思想,行動上是很開放的。我看,我們這些年長者,也不必太古板了。太太,我是一心一意為你著想,要為你們姐弟二人,做一番調(diào)解。我求你的態(tài)度,就稍微軟化一下罷?!?
宣代云不做聲。
年亮富說,“太太,我方才的一番話,你認為如何?”
半晌,宣代云問,“依你的意思,他們是摩登的,至于我,倒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了?”
年亮富忙解釋說,“哪里,哪里,你當(dāng)然不能說是食古不化。我只是說,既然我們管不著,何必去管,自尋煩惱?”
宣代云問,“那你覺得,懷風(fēng)的作為,是正確的,還是不正確的?是可以心安理得,宣之天下的嗎?”
年亮富說,“這種事,只是私欲而已,沒有正確不正確的說法。至于宣之天下,那就沒有必要了?!?
宣代云笑道,“哈,這是一句大實話?!?
年亮富也笑了,討好她說,“在太太面前,我從來都是說實話的。”
宣代云冷笑道,“這種傷風(fēng)敗俗,辱沒門庭的齷蹉事,連你這種人,也不敢捂著良心,說可以宣傳出去。你也知道,說出去,是丟人現(xiàn)眼,世不能容。可你居然來勸我,不要去管!難道你要我一個當(dāng)姐姐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如此自輕自賤嗎?姓年的,你太沒廉恥了!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別說把我弟弟送了給白雪嵐,就是要你把自己洗干凈了送到白雪嵐床上,我看你也是千肯萬肯!你!你讓我惡心!”
她罵到渾身亂顫,一根手指,直直戳到年亮富鼻子上。
年亮富鼻子生疼,猛然倒退兩步,手拍著大腿喊冤說,“太太!太太!說話要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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