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起伏。
古老的推拿術(shù)一般。
熱力一點(diǎn)，一點(diǎn)，視衣料如無物的淡淡透過去，進(jìn)了皮肉，深達(dá)筋骨，觸了心肺。
宣懷風(fēng)無聲吐出一口長氣。
繃緊的身子，漸漸放松了。
就此心領(lǐng)神會。
第二章
年亮富其實(shí)也并非全無心肝之輩。
他對綠芙蓉，倒真有幾分感情。
人家十八歲的黃花閨女，鮮鮮嫩嫩如剛抽芽的蘭花，清白身子一夜給了他，年亮富只要想起那頭一晚的啼哭婉轉(zhuǎn)，后幾夜的溫柔害羞，任是萬千花叢過的老手，也存了美人恩重，投桃報(bào)李的想頭。
故此每日每夜，只把時(shí)光耽擱在她身上。
前幾日綠芙蓉說自己的鳳冠上珠子不夠大，怕上臺的時(shí)候被人笑話，年亮富趕緊和她一道坐汽車出門，逛了三四家大洋行，才挑了一盒中意的南洋珠子，又另買了兩匹錦緞，幾卷外國花邊，哄得綠芙蓉歡歡喜喜。
因綠芙蓉說想逛公園，今日就帶了她去公園吃大餐。
沒想到，居然撞上了小舅子宣懷風(fēng)。
自己這個(gè)處長的位置是怎么來的，年亮富是瞎子吃餛飩，心里有數(shù)，所以小舅子教訓(xùn)完畢，他還真的花心思照顧太太去了。
既然是哄老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年亮富下了班，先坐車去福云齋買幾盒上好的點(diǎn)心，再去小攤上要了幾包酸果。
他最近常常不見人影，今日卻按時(shí)回家，還帶了不少宣代云愛吃的零嘴，這一手驚喜得很。
宣代云見了，拿手帕掩著嘴笑，問：「在外頭做了什么壞事，忽然獻(xiàn)起這么大的殷勤來？」
年亮富說：「瞧你說的話，當(dāng)丈夫的買東西給妻子吃，那就必定是做壞事了？你這樣的想法，冤死多少古往今來的丈夫。我這些天都在辦公務(wù)，忙得沒工夫沾家，知道委屈太太了，你說我這是賠罪，我倒真心承認(rèn)的?！?
宣代云捏了一顆酸棗子，放在嘴里，笑道：「你要真為了公務(wù)，那是好事，賠的哪門子罪？我就怕你忙來忙去，忙出個(gè)大肚子的美人兒來?！?
年亮富說：「胡說什么，懷著孩子的人，果然愛瞎猜。」
挑了一顆大蜜餞，嬉笑著送到宣代云嘴邊。
宣代云嗔他一眼，道：「要堵著我的嘴嗎？你別小看人，在外面干的好勾當(dāng)，什么小鳳喜，什么十里香，當(dāng)家里頭的婦人不知道呢？如今新時(shí)代了，女人鬧離婚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你只管看報(bào)紙新聞?！?
年亮富攤開手，無奈地說：「我不回來，你要鬧。我回來了，你也鬧。這要我怎么辦才好？難道真要我給你跪下，向你磕響頭不成？你做母親的，只當(dāng)為了孩子，總該放過孩子的父親才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他今日回來，宣代云心里是很喜歡的。
只是一向嘴上不容人，才說兩句，就挑了對方的刺，她看年亮富這模樣，既感心軟，又有小小的不服，嘴硬道：「我什么時(shí)候不和氣了？我可沒有在外頭陪著外人逛公園看電影。」
把手里果子往碟子一扔，站起來，腆著肚子走到里間去了。
她這話說得無心，卻正好打中年亮富心虛之處，頓時(shí)以為今日公園里的事，宣懷風(fēng)打了小報(bào)告，太太都知道了。
他興興頭頭地來，被人當(dāng)頭淋了一桶冷水，心陡然一虛，下一刻卻臉紅過耳，惱羞起來。
心下狠狠地想，好哇，這姊弟倆是存心合著伙把我臉面往地上踩了。
外頭讓我下不了臺，家里讓我站不住腳。
這什么意思？
張媽今天瞧見姑爺提著禮物回來，料定小姐會高興，忙忙親自下廚調(diào)制了兩道好菜，這會一邊把手擦著圍裙一邊走過來問：「飯廳里菜都擺好了，姑爺小姐請過去用吧?！?
年亮富臉色鐵青，語氣很不好，說：「我不餓，你叫你小姐去吃吧?！?
宣代云正在屋里頭等這年亮富進(jìn)來，按她的想法，年亮富做事不對在先，她又懷著孩子，夫妻吵嘴，總該是丈夫先給妻子說幾句軟話。軟話一出口，感情自然就恢復(fù)了。
不料年亮富今天卻硬氣起來，聽見他對張媽說他不吃飯，更生了氣，揚(yáng)著聲對外面說：「小姑娘的好湯好水伺候慣了，這些粗茶淡飯，年處長哪里看得上眼。我們做的菜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唱的小曲下飯?！?
張媽知道他們夫妻拌嘴，不敢夾在里面，悄悄下去了。
剩著年亮富在外房，窩著一肚子氣，又不敢和宣代云隔著門吵嚷，悶悶站了一會，跺了跺腳，怒氣沖沖地出去了。
宣代云探出頭，叫道：「你只管走，有本事，你別要這個(gè)家，也別要你的處長位置！」
說完這句，喉嚨竟有些哽咽。
愣愣坐了半晌。
張媽走進(jìn)來嘆氣，勸她說：「好好的姑爺回來，何必和他拌嘴呢？對孩子也不好?！?
宣代云委屈道：「是他做的事讓人傷心。難道他就沒錯(cuò)，不過說他一句，倒像我欠了他十萬塊錢似的。」
張媽問：「貓見了魚，能不饞？都是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不好。做太太的，最要緊的是生孩子。你給他生個(gè)兒子，姑爺一定感激。況且他這處長的官兒，還是小少爺給他弄的。再如何，姑爺也不敢待小姐不好。男人，最看重這點(diǎn)面子，小姐給他留一點(diǎn)，他就知足了。和和美美，才是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