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院子門外,走進去一看,一切日常家具皆備,玻璃窗戶干干凈凈,桌上地上一塵不染,連宣懷風也暗暗驚詫,昨天不是說一直丟空著沒人住的嗎?哪里這么干凈爽朗起來?
略一想,就知道白雪嵐趁夜叫人布置的了。
不由又多生受他這一份人情。
問謝才復如何,謝才復哪里還有絲毫意見,只一個勁慚愧,說:「我們父女,實在當不起?!?
宣懷風說:「這和你們現(xiàn)住的那處差不多,比起來就是干凈一點罷了。但這干凈二字卻很重要,不光為你,也為小蓉兒。那么小一個女孩子,比不得大人,住在那種地方,細菌多,人也容易生病。」
這話正說到謝才復心坎上,當父親的自然心疼女兒。
看著小蓉兒在小院子里東看西看,十分歡喜的模樣,便不再異議,改說要請宣懷風吃飯答謝。
宣懷風知道他囊中羞澀,笑著說:「這頓答謝飯我是一定要叨擾的,不過,我們做過同事的,難道不知道教員的薪水什么時候發(fā)嗎?現(xiàn)在不是時候,等你薪水到手了,我到你這里來,你也該有一、兩道拿得出手的好菜讓我嘗嘗吧?!?
他本想辦好房子的事就去年宅看姐姐,轉頭一看小蓉兒,細細瘦瘦的,小臉蛋沒多少血色,顯然營養(yǎng)不夠,又想起她沒了母親。
心下可憐。
想這孩子常常吃苦,孩童的樂趣不外是有個玩具,或吃點好吃的,今日有這機會,該讓她高興一下才是。
便不提去看姐姐的事,和謝才復說:「為房子弄了一個上午,我肚子早餓了。我今日做東道,請你和小蓉兒,賞不賞臉?」
堅持把他們父女都請上汽車。
司機問要去哪。
宣懷風心忖,尋常地方,他們也許也能去,只有消費高的地方難進,倒不如帶他們嘗試一下??晌鞑鸵?guī)矩多,東西味道又平常,要挑一家高級的中國式酒樓才好。
宣懷風對司機說:「有什么地方吃京菜的,要高級而美味的,你帶我們去吧?!?
司機聽了,一踩油門,把他們送了一段路。
出了車門,一抬頭,宣懷風才知道是到了京華樓。
這館子名氣極大,據(jù)說廚子都是宮里出來的,從前當?shù)氖怯鶑N,專給老佛爺做菜,名頭極大,味道又好,富人都愛來。牌價自然也貴得驚人。
大概最近上館子的洋人多了,站在門口服裝整齊的幾個跑堂的,竟有一個是印度人,頭上盤著一個又大又厚的包袱,膚色鼻眼和中國人都不同。小蓉兒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謝才復一看那排場,也怯了膽,低聲說:「宣先生,我們另選一家吧?!?
宣懷風自從當了副官,并不大出門,出門吃的也多是西菜,這里是一次也沒來了。倒很有趣地看了兩眼,雖然知道這里貴,但一則并不缺錢,二則看小蓉兒神色,對這里很是好奇的,小臉上興致勃勃,倒有了一絲孩童可愛的顏色。
便不肯另選,說:「別家未必就比這家好,就這一家吧?!?
領頭走進去。
跑堂的見他們三輛汽車過來,又許多護兵圍著,都不敢怠慢,趕緊把他們領到樓上一個大包廂里。
宋壬還嫌吵,要再找一個清靜的。
跑堂的呵腰笑著說:「軍大爺,您瞧這吃飯時分,樓子里生意最旺的,幸虧您來得巧,這包廂還是有人訂了又臨時退的。不然,斷不會有包廂的,連樓下大廳里都找不著位子呢?!?
宋壬叫個護兵上下走了一圈,果然生意好,到處坐滿了,只好作罷。
幸好這里包廂還頗大,宣懷風在包廂里開了兩桌,一桌小的,他和謝才復父女坐了,另一桌大的,就叫宋壬帶著幾個護兵坐下吃。
菜牌送上來,宣懷風掃一眼,多半是外面難見的菜式,都想讓謝才復父女嘗嘗,便挑著名貴的點了五、六個。
謝才復阻了又阻,說:「才三個人,吃不完的。你這樣做東道,我們做客人的怎么心安?」
宣懷風只好從六個菜里劃掉一個。
這京華樓雖然價錢高,卻真的很不錯,點完菜,跑堂先送了兩碟冷菜來,請他們邊吃邊等。不到一會,熱菜就送上來。
一嘗,味道果然非常好,烤鴨子皮香而不膩。
小蓉兒開始還有些拘束,后來膽子大了,吃得十分酣暢。
宣懷風略吃一口,邊和謝才復閑談舊校里的新聞。
正聊著,隔壁一直鬧鬧的聲音忽然拉高起來,傳來一陣起哄,還有男人們肆無忌憚談笑的聲兒。兩人不由停了停,一同看向右邊。吃中國菜的地方和吃西菜的地方不同,總是比較熱鬧的,而且隔著包廂的墻板,似乎又是木板,隔不了多少聲音。
宋壬走過來問:「宣副官,要不,我過去叫他們安靜點?」
宣懷風搖頭說:「算了,何必掃別人的興?興許一會就消停了?!?
果然,過了一會,隔壁包廂里靜了下來。
宣懷風一笑,又和謝才復接著話頭聊。不料才說了一、兩句,就聽見隔壁又響起來了,只不是鬧的,竟是極好聽的曲調。
唱道:「西施女生長在苧蘿村里,難得有開懷事常鎖雙眉……」
宣懷風一愣,這不是《西施》里的唱詞嗎?那嗓門又很熟,似乎是白云飛的腔調。
再仔細一聽。
可不是!正是白云飛的聲兒!
宣懷風這就知道,白云飛多半是在陪飯局,也真巧,就恰好撞在他吃飯地方的隔壁。想起上次把白云飛打發(fā)走的事,心里還有點內疚,思忖等一下飯局了了,是否要趁這機會和白云飛說上幾句。
正想著,忽然聽見隔壁匡當一聲,不知誰砸了什么東西到地上,唬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