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父與子番外

正是六月，艷陽高照，蟬鳴嗡嗡吵得很，持續(xù)不斷的聒噪掩蓋了草木里的動靜。

兩個少年趴在地上，像條蟲子一樣左右扭動匍匐前進。

“噓！有人來了！”

關(guān)鴻一叫，謝允伯立馬把頭埋下。

九歲的孩子，也不怕臟，圓乎乎的臉蛋瞬間沾了土。

樹叢外穿著家仆褲子的兩條腿走過，謝允伯認真地盯著，兩條粗粗的濃眉蹙起來，表情小大人一樣嚴肅。

“他走路的姿勢……一定剛從茅房出來！”

關(guān)鴻回頭，扯了一下他的發(fā)結(jié)。

“別分心，到了?！?

兩人爬了一會兒，鉆出樹叢，一氣兒跑到圍墻邊。

“你踩著我，爬上去?！?

圍墻很高，謝允伯會點功夫，但也上不去。

關(guān)鴻十二歲，個高，手長腿長，謝允伯助跑一下踩著他的手借他往上推的力，正好能夠到頂上。

關(guān)鴻也跳了上來，自己先越過，然后讓謝允伯踩著自己的背跳下來。

謝允伯站穩(wěn)之后，立馬蹲下來撿了塊石頭，在墻上畫了個記號。

“我回來還從這里回來！”

關(guān)鴻道：“快點，去晚了他們就打完了！”

昨兒國子監(jiān)一群監(jiān)生鬧了不愉快，要打起來的時候被老師喝止，所以他們約好今天去決斗。

關(guān)鴻沒在國子監(jiān)讀書，但消息靈通，知道這個事立馬來找謝允伯一起去圍觀打架。

謝允伯道：“他們會打多久？沒趕在我爹下衙前回來可就糟了，他說今天要檢查我功課。”

“?。磕愕瘎?wù)那么忙還要管你功課??？”

謝瑧年紀輕輕，便在朝中擔(dān)任三品要職，還兼任皇子侍講，平時的確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他管！他天天都管！要是讓他知道我不用功還跑出來看人打架，他會打斷我的腿的！”

“屁哦，你被他打斷幾條腿了？”

“他昨天說他是認真的！”

“我教你，他要打你你就躺下蹬腿，要不就隨便他打，打出了繭子再打也不怕痛了?！?

謝允伯問：“你有嗎？”

“我當然有??！”

關(guān)鴻看了看四下，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拉下褲子露出半邊屁股給謝允伯看，前天挨的打現(xiàn)在還紅腫著呢。

關(guān)鴻一臉驕傲：“看，這是男人的標志！不挨打的都不叫真正的男人！”

“啊，”謝允伯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我也想要！”

“那就走！”

“走！”

兩人咋咋呼呼跑到監(jiān)生約好打架的地方，看到兩方監(jiān)生已經(jīng)扎好衣服擺好架勢了。

說是打架，其實書生少有文武雙全的，頂多有一點蠻力和三腳貓功夫，因此兩幫人打起來雖然激烈，但笨笨拙拙的，揮拳、咬人、薅頭發(fā)，胡捶亂踹，什么招數(shù)都使出來了。

關(guān)鴻看得興奮不已，活動著手腳躍躍欲試：“打左腰啊，踢右腿啊……誒！好笨好笨！”

謝允伯也跟著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好笨好笨！”

兩個少年好熱鬧，因為監(jiān)生們滑稽的打鬧而笑得太大聲，監(jiān)生們紛紛扭頭看了過來，眼眶烏青，面色不善。

“打啊，繼續(xù)打啊！”謝允伯做了個示范，“抓領(lǐng)子，把他摁過去，然后踹他屁股，就像這樣，呀呀呀！”

監(jiān)生們怒了，看他們身上臟兮兮的，不像富貴人家的孩子，于是放心開罵：“滾遠點！小屁孩，小心連你們一塊兒打！”

謝允伯哈哈笑：“你們那么菜，打不過我們的啦！”

說著隨手揩掉一溜鼻涕。

“臭小子！找打！”

監(jiān)生們不打了，反過來將他們兩個圍住，摩拳擦掌。

關(guān)鴻嘿哈兩聲，對謝允伯道：“老弟，我最近剛學(xué)了一招，我演示給你看！”

謝允伯好奇問道：“什么招？”

“猴子偷桃！”

……

戰(zhàn)況有點慘烈，最后以關(guān)鴻和謝允伯被扭送到官府告終。

關(guān)鴻的爹和祖父正好不在京城，于是倆孩子闖的禍報到了文國公府來。國公夫人徐氏故意不去接，說要讓謝瑧看看韓氏的好兒子都干了些什么。

于是他們在衙門從白天關(guān)到了傍晚，謝瑧下衙了才把他們接走。

看著兩個鼻青臉腫、一身臭汗的孩子，謝瑧氣不打一處來。

“玩什么不好？為什么要打架？”

年輕的謝瑧溫潤如玉，端方儒雅，連訓(xùn)話都是翩翩君子被逼急了的樣子。

他也是真的生氣，混蛋兒子一口氣打了十多個文弱書生，還攻擊人胯下，這像什么話？

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個個都有背景，要不是謝瑧一家一戶給人賠禮道歉，明兒御史就得參死他。

他拿著家法棍子，一抓住謝允伯的手，謝允伯就哇的一聲尖叫出來，順勢躺在地上蹬腿，嘴里哇哇地喊：“爹！孩兒不孝??！孩兒真的不孝??！”

這又是哪兒學(xué)來的昏招！

謝瑧氣得抓住他的腿連敲數(shù)下，謝允伯嗷嗷地叫，爬起來要逃，被謝瑧抓住后領(lǐng)子摁在腿上，拿棍子狠狠揍他的屁股。

“唉！”關(guān)鴻可惜地拍了一下手，“堅持啊，允伯，你得堅持??！不能爬起來！”

謝允伯又像水蛇一樣溜下去躺地上了。

謝瑧掃眼看向一旁認同點頭的關(guān)鴻，手里的棍子緊了緊。

關(guān)家的孩子……

能揍嗎？

“爹?！?

一個男童走進來，白白的臉，乖巧安靜。

他手里捧著書，彬彬有禮地給謝瑧請安。

“爹，孩兒今天的功課做好了，還多背了一篇文章?！?

他小小年紀，卻老成穩(wěn)重，謝瑧看到他便斂了脾氣，招手讓他過去。

謝允伯趁機爬起來，挨著關(guān)鴻站，悄悄地說：“我二弟沒挨過打，他還不是個男人。”

“那你比你弟弟厲害哦?！?

“那是，畢竟是個弟弟?！?

謝瑧看過了謝允安的功課，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寫得很好，平時做完功課溫過書，該玩會兒就玩會兒，你還是個孩子，不用如此刻苦勤勉。只別學(xué)了你哥哥就行?！?

相比大兒，二兒簡直乖巧得不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