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苦要趟這渾水喲!”
吳嬸也不敢去接這話,頓了半晌,才怯生生的問:
“道長,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上船吧?!辈坏壤系朗块_口,宋青小突然說道:
“既然船停在這里,恐怕就是為了要運(yùn)我們前往沈莊的?!?
在眾人皆慌亂無助的情況下,她展現(xiàn)出了非凡的冷靜與從容,使得宋長青不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露出幾分嘀咕。
倒是老道士,此時心神已經(jīng)大亂,倒像是沒有注意到小徒弟的異樣表現(xiàn),聞聽這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他人有些不情愿,尤其是以那婦人為首的一群外鄉(xiāng)客,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
“我,我們又非沈莊的人,又跟沈莊沒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她還心存僥幸,偷偷睨了老道士一眼:
“既然此地如此兇險,不如老仙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將我們……”
這樣的話眾人之前在黃鼠狼圍攻時已經(jīng)提過一次,遭到了老道士的拒絕。
可是經(jīng)歷過一番風(fēng)波之后,這女人也看了出來老道士面冷心善,極為有正義感,因此仍心存僥幸,想要將他說服。
其他人雖沒說話,但目光都落到了老道士的身上,顯然心中的想法也與婦人是一樣的。
不止是他們,就連沈莊的那些人、吳家的父子,聽到老道士法術(shù)通天的時候,都眼睛一亮,露出期待之色。
吳家父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在他們看來,沈莊出事極有可能與百年前的屠城怨氣有關(guān)。
他們要害的,可能就是沈莊的人罷了。
既然如此,他們并非沈莊的人,不進(jìn)沈莊便成,沈莊的事與他們又有什么相干呢?
宋青小冷眼旁觀,以她的修為,這區(qū)區(qū)霧障自然是困她不住的,但這些人的品性并不高潔,沒有任何值得人憐憫之處。
且既然眾人齊聚于此,說不定與她的任務(wù)相關(guān)。
她并不是老道士那樣真正的慈悲心腸,事關(guān)自己的任務(wù)線索,她自然不可能在此時因?yàn)閹兹税蠖鴦尤荨?
“不瞞你們說。”
老道士被眾人一看,心中也軟了下來,長長的嘆了一聲:
“我的力量對付一般的陰魂厲鬼尚有作用,可是沈莊的怨戾之氣,又豈止是一般的陰魂厲鬼可比的?”
他這話一說出口,其余幾人臉上便露出不以為然之色,像是覺得他在推托,老道士又道:
“而且我在臨出門前,本身受了些傷,一路靈力又消耗了一些,此時送你們出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老仙長……”
婦人還想說話,老道士將手伸出,做出一個阻止的姿勢:
“更何況你們上了這車,便已經(jīng)沾了因果,根本不可能跑得脫?!?
他看了吳寶山父子一眼:
“陰陽自有分界,可是厲鬼膽敢在青天白日出現(xiàn),且幻化為吳沈氏的模樣迷惑于你們,道行已經(jīng)很高了。”
一行人聽他說到這里,以為他只是東拉西扯的想要轉(zhuǎn)移眾人注意力罷了,正欲再說話,老道士又道:
“沈莊的鬼能出現(xiàn)在八十里開外,你們就敢篤定,就算我拼著這一條老命將你們送回家去了,你們就不會再度被冤魂纏???”
這話恰好點(diǎn)中了眾人死穴,先前還想著歸家的一行人,剎時僵硬,面如死灰了。
“到時不止自己難以逃脫,恐怕還會禍及家人,我盡于此,各自斟酌吧?!?
老道士話音一落,當(dāng)即雙手一甩,大步往碼頭的方向走了過去。
其余眾人一臉絕望,但怔愣了片刻之后,仍慌亂的跟了上來。
“道長——”
“我本領(lǐng)低微,但進(jìn)了沈莊以后,也會盡我所能的……”
老道士沒有轉(zhuǎn)身,只是說完這話,便走到了碼頭的盡頭。
他性格端肅,且一身正氣凜然,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令人信服。
到了現(xiàn)在,眾人也沒有其他退路,面面相覷之下,便唯有跟在他的身后。
碼頭的下角停了一艘船,船身刷了黑漆,映在水中幾乎與江水融為了一體。
船中站了一個皮膚松垮的男人,看上去約四十來歲,陰沉著臉,見到眾人走來,一臉警惕的退到了船艙口。
“沈叔,這是云虎山一門的宋道長,道長很有本事,能驅(qū)鬼捉妖呢!”
吳寶山上前介紹了一聲,那中年男人并沒有松懈,眼中露出懷疑之色。
“先上船再說。”
吳寶山踩著碼頭的竹梯下去,跳進(jìn)了船中。
船體吃力,晃蕩不停,撥弄著江水,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黑船的一頭撞擊著碼頭的木柱,‘篤——篤——’聲更加急切了。
那站在船艙口處的男人身體搖擺,慌亂之下伸手抓住艙門,才將身體穩(wěn)住。
“娘,您先來,下來?!?
吳寶山晃了兩下身體,向自己的母親伸出手來。
話音剛一落,就聽那被稱為沈叔的人道:
“沈家妹子也就算了,后來的人有食物沒有?沒有不準(zhǔn)上船的!”
他看樣子已經(jīng)餓得狠了,雙眼青黑凹陷了下去,拉雜的胡子結(jié)成一縷一縷的,其間嘴唇干裂出層層白色的殼。
吳寶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老道士等人。
“你這人……”
其他本來就不想前往沈莊的人一聽這話頓時惱了,大家正要爭執(zhí)之間,宋青小二話不說跳進(jìn)了船內(nèi),大步行向船艙口。
“我……”那男人一見她不聽話,頓時大怒,正欲開口間,宋青小提起一條腿,往他當(dāng)胸踹去。
她的力量已經(jīng)極力克制,可這一腳的威力卻仍非同小可。
男人一被她踹中,身體后躬,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骼碎裂的‘咔咔’聲響里,整個人如同離弦的箭矢般往船艙內(nèi)飛落而出。
‘哐鐺’得撞擊聲里,艙內(nèi)的女人、小童放聲尖叫哭喊,將男人痛苦的呻_吟壓蓋過。
船身劇烈的晃蕩,拍打著水波,撞擊木樁發(fā)出急促的響聲。
一船人順著船身的力量來回顛簸,她不抓艙門,整個人也站得極穩(wěn),在船身像是即將要翻轉(zhuǎn)的劇烈運(yùn)轉(zhuǎn)下,面不改色。
宋青小平靜的轉(zhuǎn)頭,沖著目瞪口呆的宋道長等人喊:
“可以下來了?!?
“……”
老道士此時的臉色極度精彩了,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恍惚,下船來的時候還險些崴了腳,幸虧一旁宋長青將他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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