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長大了些,母親倒是不再跟他們說什么無趣的大道理,可整天吃齋念佛的也不理人,真是漸漸如天上冷月一般難以親近。
即使是他和大姐這兩個親生的,也接近不了這樣清冷淡漠的母親。
月夫人給他盛了一碗湯:"算了,先喝湯,邊喝邊等就是了,你的傷口好些了么"
顧文淵點點頭:"好多了。"
這一問一答完了,房間里也安靜下去,月夫人不是個愛說話的,跟尊菩薩似的端坐在那里。
顧文淵有點尷尬,喝完湯坐在那里,氣氛沉寂得讓他坐立難安。
一刻鐘厚,月夫人終于瞥了他一眼:"都要當(dāng)?shù)娜肆?身上還有傷,還這樣不穩(wěn)重"
顧文淵眉心微擰,母親還是習(xí)慣教訓(xùn)人。
但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母親,我剛接到消息,我那夫人在黑遼城宅邸里被人推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沒了。"
月夫人一愣,忍不住蹙眉:"孩子沒了,都八個月了……這樣很傷身。"
顧文淵倒是很不以為意:"沒了就沒了,那女人是個連自己孩子都護(hù)不住的廢物,我的兒子都護(hù)不住,她怎么不去死如果壞了身子不能生,我就休掉她,換一個女人就是了。"
說著,他寬慰地拍拍月夫人的手背:"母親別傷心,女人嘛,不能傳宗接代就沒用了,兒子總會讓您很快抱上嫡孫的。"
父母輩的總想讓他們早點傳宗接代。
月夫人忽然靜靜地看著他,那冰冷而有穿透力的目光看得顧文淵有點悚然。
"母親……你怎么了"顧文淵試探著問。
月夫人垂下眸子,撥動手里的念珠,沒什么表情地道:"算了孩子沒了,也許是個好事。"
顧文淵愣住了,總覺得母親態(tài)度冷漠到詭異,剛才她還關(guān)心著他和孩子。
他有點不解其意,母親不想快點抱孫子嗎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守門的婢女一打簾子,一個高大的人影就出現(xiàn)在門外,大笑道——
"月娘今日真是親自下廚啊,為夫好口福!"顧大當(dāng)家一身盔甲,提著刀走了進(jìn)來,一看就是剛從城頭下來。
月夫人淡淡地道:"來了,坐吧。"
顧大當(dāng)家看著月夫人,陪著笑道:"夫人怎么今日好興致"
他雖然有好些美妾,可是真正放在心里的正妻就月夫人一人,只是月夫人太清冷淡漠,他很少能宿在她這里。
月夫人沉默了一會,目光落在他的盔甲上,竟有一瞬間恍惚:"二十年,戰(zhàn)事再起,就當(dāng)……是我緬懷過去吧。"
顧大當(dāng)家只當(dāng)她是擔(dān)心自己,接過她盛的湯,大笑道:"放心,你夫君我寶刀未老,當(dāng)年怎么縱橫沙場,現(xiàn)在就能怎么打退秦王那乳臭未干的小子!"
月夫人沒說什么,只看了眼門外:"碧君呢"
顧大當(dāng)家蹙眉:"那死丫頭她還得晚一個時辰,說是發(fā)現(xiàn)什么奸細(xì)了,她要緊急去抓人。"
月夫人輕嘆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惆悵:"那就……算了吧,也是命,女孩子本就在這世上不容易,留她一個人,也是辛苦。"
顧大當(dāng)家和顧二都有點不以為然,顧碧君已經(jīng)是世上女子里活得頂頂肆意放縱的一個了。
不過今日月夫人難得柔軟了不少,他們也不去掃她的興致,一家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個飯不容易。
但藏在密室里的明蘭若卻總覺得月夫人那句話說得怪異,怎么聽著倒像是……遺。
她看了眼喬炎,卻見他朝著她微微搖頭,示意她慢慢看著。
不多時,顧家這一頓飯就吃得差不多了,顧二擦了擦嘴,剛想跟月夫人告退,卻不想他忽然身體晃了晃,竟一下子從輪椅上栽倒了下去。
顧大當(dāng)家大驚失色,伸手就去扶自己兒子:"文淵,你怎么了,傷口又發(fā)作了"
可他同樣一動,就突然整個人也跟著栽倒下去,撞在桌子上。
不少碟子"哐當(dāng)"一下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房間里伺候的婢女、侍衛(wèi)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