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莞爾一笑,當(dāng)真不再逗她。
兩人一同進(jìn)屋里去,這間屋子是臨時搭建的,但里頭的書架、書桌等卻一應(yīng)俱全,桌上有條不紊地落著厚厚的賬冊,各個賬目的分門別類摞起,背后的書架上也放了各色賬冊。
她在兗南鄉(xiāng)自有自己住的屋舍,平時有事也是春花等人來尋她的多。
這兒她也是第二次來。
夏寧掃了一圈,摩挲著下顎,"不錯不錯,愈發(fā)有模有樣了。"
春花同她撒嬌,嗓音里帶著小姑娘家的嬌俏,"娘子還笑話人家！"
夏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著昂頭看她："哪里是笑話你,這可是夸你做的極好,你若不喜歡聽,下回我不夸了,你可別偷偷躲在被窩里偷偷哭。"
"那奴婢就——"她輕巧的福了福身,"多謝娘子夸贊。"
夏寧招手讓她坐下說話,語氣和藹著："雄先生說還有幾筆銀子沒結(jié)清,賬上又沒多少銀子,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總賬由雄先生頂著,奴婢這邊倒是還好。只是總算是明白了雄先生說的,每日一睜眼各處都要花錢,就有人來要錢,看著賬目上所剩無幾的銀子,只恨不能一文掰成兩半兒去花。"說起這些事,春花早不同于從前的怯弱不敢。
眼神亦是亮晶晶的。
夏寧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做的不錯。"
前一瞬還說的頭頭是道的春花,不禁有了幾分羞澀,"奴婢……起初也覺得這些事雜亂繁瑣……但做順了后覺得很有意思……"
"那便繼續(xù)做下去,兗南鄉(xiāng)再逐漸重建,兗南鄉(xiāng)長大的春花也在成長,我想……"
夏寧頓了頓,嗓音變得溫柔,"曾經(jīng)的兗南鄉(xiāng)村民、你的父母親人,也會為春花長大了感到欣慰。"
春花的鼻尖發(fā)酸,眼眶忍不住發(fā)紅。
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記得,娘子不喜歡她們動不動就掉眼淚哭哭戚戚,雖然娘子如此溫柔,見她們哭了也會柔聲哄著。
"是！"
她眼眶含淚,笑的璀璨生輝。
待春花的情緒平靜后,才問道："娘子今日來尋奴婢,是有什么事么"
夏寧輕咳一聲,"我要支三百兩銀子。"
春花下意識的應(yīng)了聲,隨即反應(yīng)過來,詫異道："三百兩娘子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還不等夏寧回答,春花徑自搖頭回絕："這數(shù)目實在太大,得去找雄先生才能支。"
夏寧卻道："這銀子只能從你這兒出。"
春花不解："為何"
夏寧才將手中的信件遞給她,春花先是不解的接過后展開粗略看了起來,在看完第一行后,她的表情才有了變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夏寧："娘子！這是真的么嬸娘們當(dāng)真要回來——回來兗南鄉(xiāng)……"
聲音已有哽咽聲。
"重建兗南鄉(xiāng)的消息也傳到了南境,幾位嬸娘聽到消息后,猜不準(zhǔn)‘夏夫人’是否就是我,只能迂回尋人,輾轉(zhuǎn)了近一個多月才交到了我的手上。"
才一會兒功夫,春花的眼淚已止不住潸潸落下。
"娘子要支銀子、也、也是為了嬸娘們……"
"年后三四月份恰好商隊開始走動,自會有南境或北方的商隊途徑兗南鄉(xiāng),眼下兗南鄉(xiāng)屋舍的重建尚未開始,但顧先生那兒已經(jīng)有了詳細(xì)的輿圖,出了正月人手回來,率先會修建客棧、米糧鋪子等必備屋舍,所有鋪子都需要從我手上盤下,我要支的三百兩銀子就是給嬸娘們租鋪子、購置貨物的本錢。"
"娘子……娘子……"春花哭著,嗚咽著根本說不清楚話,她撐著站起身,向著夏寧直接跪了下來,重重的磕頭,淚水滿腮,"多謝……娘子……多謝……"
這一次,夏寧沒有攙扶她。
而是等她磕完頭后,才蹲下身,抽出帕子,擦干她的眼淚："拿上銀子,去接嬸娘們回家罷。"
春花又哭又笑著,重重的應(yīng)了一聲：好！
因支出了這一筆銀子,過年用來采買應(yīng)急的銀子也沒了,夏寧也想讓大家吃肉喝酒過個好年,將自己的幾樣首飾當(dāng)了,這才湊出了一小筆銀子。
傅崇得知春花要去南境的事,將采買的事情轉(zhuǎn)交了顧兆年與雄先生,他則帶著春花去南境,春花雖想婉拒,但心中渴望見到嬸娘的心情戰(zhàn)勝了內(nèi)疚之意,跟著傅崇一同去南境接人,為了不令春花內(nèi)疚,傅崇說他恰好也要去南境巡視。
兗南鄉(xiāng)又走了兩人,卻冷清了不少。
夏寧坐在窗口,望著外頭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鵝毛大雪,望著被大雪覆蓋的防護(hù)林。
窗子外的冷風(fēng)拍打在臉上,她卻不舍得合上。
這些大雪,終將化為雪水,滲入地下。
等到來年春天,兗南鄉(xiāng)的防護(hù)林也好,道路兩旁的植被也好,定能煥發(fā)生機(jī)。
這一場瑞雪,如何不令她高興。
畢竟——
都是花了銀子堆出來的！
錢啊,銀子啊……
京城的賬冊什么時候才能送到……
夏寧頭一次為銀子發(fā)愁,盯著盯著,卻瞧見白皚皚大雪之中,隱約見一輛馬車駛來,她立刻翻窗出了屋子,向著馬車跑去！
馬車急急停下,車夫縱身一躍,抬起臉,大氅下的面龐已被冰雪凍的一片冷色,雙唇緊抿,可他的眼神如此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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