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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小說網(wǎng) > 燈花笑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度發(fā)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度發(fā)病

那些流他也聽過,傳都說戚玉臺瘋了。

"如今才止息不久,玉臺再出事……"

戚清看向崔岷:"恐怕不妥。"

"下官一定盡快治好公子……"

"再過不久,天章臺祭典,宮中大禮,皇城百官皆至。"

戚清緩緩開口,"我兒,需在人前。"

崔岷心中咯噔一下。

天章臺祭禮至今,不到兩月時間。

這么短的時間里,戚玉臺真的能恢復清醒

他看向床榻。

戚玉臺被按住良久,終于力竭,不再亂動,然一雙布滿血絲的眼仍驚悸看向屋中人,時而清醒時而發(fā)狂。

崔岷蜷了蜷手指。

他沒有一絲把握。

"我知此事為難。"

戚清悵然開口,"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崔院使也是有子女之人,應當更能與老夫感同身受。"

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崔岷再也說不出話來。

仁慈溫和的話。

卻是如此可怕的要挾。

若他治不好戚玉臺……若他無法在八月十五祭典之日治好戚玉臺,他的子女,或許將比現(xiàn)在的戚玉臺還要凄慘。

戚清握著綢帕,低頭咳嗽幾聲,雪白綢帕上染上淡紅絲跡。

他抬手,身側(cè)管家忙將他扶著站起身來。

"崔院使,玉臺,就交給你了。"

他在崔岷肩頭一拍,慢慢地去了,背影枯敗而老邁,似截古怪行走的僵木。

崔岷微佝著身,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宛如身上什么東西也隨著這枯敗的背影也一并流走,只剩一具輕飄飄空殼。

身后傳來戚玉臺拍手聲,伴隨驚怒吼叫。

"有狗!好大一條狗!會咬人的狗!救命,救命!"

崔岷閉了閉眼。

一剎間,只覺遍體生寒。

……

夜色越來越濃,濃得看不見一粒星。天地好似變成了個巨大窟窿,沉沉要把一切吞沒。

就在這極致的黑暗以后,遠處的天邊卻漸漸亮了起來,長空出現(xiàn)一絲灰白,卻把暗色吹走一些。

崔岷出來時,已快要至卯時了。

戚玉臺的婢女將他送至門口,崔岷與她囑咐幾句,才往門前馬車走去。

半個時辰前,戚玉臺終于睡下。

人犯起癲疾來,原本孱弱的人力氣也會陡然增大。戚玉臺雖不算強壯,到底年輕,發(fā)起瘋來不管不顧,又因太師公子的身份,屋中仆從皆不敢用力阻攔,不免被他打傷。

崔岷面上也被他抓出一條血印。

他背著醫(yī)箱,上了門口等候的馬車,心腹見他面上血痕,大吃一驚,詢問道:"院使,戚公子果然發(fā)病了"

崔岷沉默。

豈止是發(fā)病,這一次戚玉臺的癥像,分明比上一次厲害許多。他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使戚玉臺平靜,若非最后戚玉臺力竭困乏,終于睡下,不知還要折騰多久。

崔岷臉色難看至極,心腹便道:"戚公子癥狀,先前分明已有好轉(zhuǎn),突然犯病,可是再受刺激,以致失調(diào)"

"不是。"

他也曾問過戚清,事關(guān)戚玉臺的病,戚清不可能隱瞞,這些日子,戚玉臺出行皆有人跟隨,并未出現(xiàn)任何異常。

"那就怪了,莫非是未曾好全"

崔岷低著頭,眉眼陰仄。

他看過戚玉臺的脈象,和從前確有不同。原先戚玉臺雖犯癲疾,除了脈象細弱些,其他與尋常人無異。

如今戚玉臺更似腦脈養(yǎng)失、髓海不充。是以無論他用何藥,行如何針刺,戚玉臺都毫無反應。

這可如何是好

崔岷萬分焦躁,忍不住舔了一下干涸起皮的嘴唇。忙了一整夜,他甚至不曾坐下喝口水。

戚家已同他下了最后時日,大禮祭典時,戚玉臺必須清醒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而如今他連頭緒都找不到,先前的方子對如今的戚玉臺毫無效果,可是新方要如何做出……

新方……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崔岷眼睛一亮。

陸曈——

他并不是毫無退路,當初治好戚玉臺時,為給自己備下后手,陸曈舉告自己剽竊醫(yī)方時,他也只是僅僅將對方停職。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倘若戚玉臺再度病發(fā),至少還有一個人可用。

一語成讖。

他猛地掀開車簾,對車夫道:"去西街,仁心醫(yī)館。"

心腹驚訝:"院使是想……"

崔岷松手,車簾垂下。

車輪嚕嚕轉(zhuǎn)動,駛過盛京黑暗與白晝交界之處,心腹遲疑:"可陸曈被停職,心中一定對院使生怨,真的會答應給戚公子治病嗎"

無人說話。

許久,崔岷開口:"我會說服她。"

陸曈是個天才。

但同樣只是平人。

所以身為天才的紀珣可以在醫(yī)官院無所顧忌,陸曈卻要處處受人欺凌。只要別人想,就能輕而易舉將她發(fā)配南藥房,被色鬼侍郎占便宜,對咬傷的惡犬下跪。

一道身份,未來全然不同。

他可以給陸曈想要的,有天賦又不甘平凡、自恃才華的平人心中最向往的東西,他再清楚不過。只要陸曈想,他甚至可以幫她坐上副院使之位。

更何況,還有太師府。

搭在膝頭的手漸漸攥緊,崔岷喃喃。

"……我能說服她。"

……

"沙沙——"

天剛蒙蒙亮時,西街就響起掃地聲。

起得早又愛潔的商販早早開了門,拿竹帚將門前灰塵掃凈,再潑上一盆清水,地面被沖洗得干干凈凈,只待日頭升起,這里將會變得潔凈又清爽。

仁心醫(yī)館前,木門早已打開,里鋪正對大門的墻上,掛著面閃閃發(fā)亮的錦旗,一盞風燈擱在木柜前,把昏暗清晨裝點得越發(fā)寧謐。

一輛馬車在李子樹下停了下來。

時候還早,西街大多數(shù)商戶門戶緊閉,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從馬車上跳下來兩個人,其中一人穿件褐色長袍,下了馬車后,打量一下四周,瞧見門前牌匾上寫得龍飛鳳舞的"仁心醫(yī)館"四字,頓了頓,朝鋪子走去。

門前被清水潑過,潤濕一片,崔岷提袍,以免袍角被污塵沾濕,邁過石階,走進醫(yī)館。

醫(yī)館無人,左右兩間鋪面打通,藥柜很大,靠墻四面擺得整整齊齊,桌上堆著幾冊醫(yī)籍,一只風燈靜靜亮著,朦朧昏黃的光把藥鋪清晨暈染得昏暗無比。

"請問——"

崔岷提高聲音:"有人在嗎"

并無人應。

他皺眉,又喊了兩聲。

忽地,從鋪子更深處,傳來一聲"哎"的應和聲,緊接著,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戳動,發(fā)出"咚咚"悶響,隨著這聲音走近,氈簾被掀起,從里頭鉆出個人來。

這人一身粗布麻衣,滿頭花白頭發(fā)以布巾束起,杵著根拐杖,行走間一瘸一拐,似只不夠靈活的田鼠,腳步都帶著絲蹣跚的快活,嘴上直道:"剛才在院里收拾藥材,這位——"

他走近,整個人在燈色中漸漸清晰,熟悉的眼睛鼻子嘴巴,五官卻拼湊成一張陌生的臉,像是打算說些什么,卻在看見崔岷的臉時瞬間啞然。

這是……

崔岷腦子一懵,一剎間,失聲叫了起來。

"苗良方!"

苗良方僵在原地。

天還未全亮,黑夜與白晝的分界尚且混沌看不清楚,那片濃重白霧似要包裹萬物,風燈里,暗沉黃光卻像是要照亮一切,冷冰冰的,把二人面上每一絲怔忪與驚惶都照得無所遁形。

一片凝滯里,又有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苗先生。"

氈簾被人掀起,陸曈從后院走了出來。

看見崔岷,女子目色一怔,似是也意外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不過很快,她就平靜下來,把手中簸箕裝著的草藥往桌上一放。

"崔院使。"

陸曈繞過里鋪小幾,款款走到他身前站定,溫聲開口。

"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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