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喬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流賊的援兵到了?這怎么可能呢。宋獻策人馬被自己打的毫無招架之力,李自成的人馬此時此刻應(yīng)該還在宣武衛(wèi)跟左良玉作戰(zhàn)呢,哪里來的援兵?汪喬年不是左良玉,畢竟作戰(zhàn)不是兒戲,況且他以前也帶過兵,麾下幾個將領(lǐng)也都是領(lǐng)兵打仗的好手,所以并沒有像左良玉那么大意,全軍動不動就沖上去,在外圍也不放警戒哨。汪喬年的軍隊除了梯次出擊之外,在整個戰(zhàn)場十到十五里的地方,汪喬年還從曹文詔的騎兵當中抽調(diào)了三四百人,五個人為一組,在外圍放哨,警戒四周。這本來是一個基本操作,汪喬年也只是例行公事,沒想到這警戒哨真的給自己帶來了大消息。
那小校沖到汪喬年的身前,汪喬年立刻問道:“你說清楚了,哪里來的援兵?”那小?;卮鸬溃骸皬奈鞅狈较蜻^來,距離我們大概十五里,弟兄們巡哨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異動,抵近偵查了一下,確實是流賊大部隊,人數(shù)眾多?!蓖魡棠暧值溃骸暗降资嵌嗌偃??”此刻他心里還存在著一絲僥幸,畢竟李自成的部隊也不是無限多,進入河南的總兵力確實就是在五六十萬人上下,即便他們又吸收了一些饑民,人數(shù)也不會太夸張,更何況兩支主力的行蹤汪喬年都知道,這是明擺著的數(shù)字,所以即便是援兵來了,也許是李自成分出來一小部分兵力支援宋獻策,這不是沒有可能,宋獻策的軍隊戰(zhàn)斗力弱,自己知道,李自成本人應(yīng)該比自己更清楚。小校面露苦色道:“大人,恐怕不下十萬。”“什么!”汪喬年猛然瞪大了眼睛,不下十萬?李自成瘋了?十萬大軍意味著什么?大順軍兩路主力,李自成的大軍還要分出一部分兵力看住后路,防止孫傳庭有動作,他們能跟左良玉交戰(zhàn)的兵馬最多也就是二十萬,現(xiàn)在有十萬大軍來了,難道左良玉那里李自成不要了?十萬人打左良玉,弄不好會被平賊軍反噬。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汪喬年擺手道。眼見大人不相信自己,小校都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了,就在此時,又有快馬前來,“大人!敵軍援兵主力離我軍十里!”汪喬年的身體在戰(zhàn)馬上晃了晃,差點就要栽落下馬,幸虧身邊幾個親衛(wèi)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汪喬年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怎么可能?敵軍的援兵是從哪里變出來的。領(lǐng)軍將領(lǐng)是何人?”那快馬道:“弟兄們靠上去看了,隊伍中有田和李的大旗?!蓖魡棠暄柿搜士谒?,李他不知道是誰,李自成麾下幾個大將姓李的不少,但是田一定是田見秀,田見秀可是跟在李自成主力當中的,那也就是說,李自成分兵十萬南下支援宋獻策,那么左良玉那里遭遇了什么變故?是又開溜了?還是雙方對峙沒有作戰(zhàn)?還是左良玉又和李自成有什么內(nèi)幕交易?他就不怕左夢庚人頭落地嗎?
就在汪喬年滿腹疑問的時候,陳永福派出的親兵給了他答案,“大人,大人!有開封府陳總兵的衛(wèi)士求見,緊急軍情!”又有副將過來稟報道。汪喬年臉色鐵青,“讓他上前答話。”那衛(wèi)士被帶到汪喬年身前,立刻翻身下馬跪地道:“尚書大人,大事不好了,軍門叫我來送信,左良玉十二萬大軍在開封城外被李自成主力一仗全殲,半天之內(nèi)全軍覆沒,左良玉只帶著兩千騎兵逃走了?!薄鞍。 蓖魡棠耆缭饫讚?,就像是有人用大錘砸他的腦袋一般,一瞬間頭疼欲裂,這次他是真的支持不住了,渾身就像是骨頭被抽走了一般,一下子癱在了馬背上,若不是身邊親兵扶著,恐怕已經(jīng)滑到地上去了。“大人,大人!”親衛(wèi)們圍上去,將汪喬年圍在中間,大軍也停止了出發(fā)的腳步,后面的將領(lǐng)和士兵們議論紛紛,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汪喬年喃喃道:“狗賊誤我,左良玉狗賊誤我!”汪喬年死死捂住胸口,面部表情都顯得非常扭曲。
他什么情況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想到這種情況,這是比最壞情況還要壞的情況,左良玉那可是十二萬人馬啊,雖然左良玉總是消極避戰(zhàn),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有這么大的體量放在那里,李自成就算再厲害,半天之內(nèi)吃掉十二萬人,這跟天方夜譚沒什么區(qū)別,可他偏偏做到了,左良玉這個廢物,十二萬軍隊啊。汪喬年甚至可以想到,這十二萬軍隊肯定不會被全部殺死,估計是一半死傷一半被俘,那也就是意味著李自成的主力一下子要收編五六萬官兵,這實力在一瞬間暴漲,左良玉等于是將自己的軍隊拱手讓人,河南的局面將會更加艱難。但是現(xiàn)在,這不是汪喬年考慮的事情,他要想想,眼前的局面怎么辦?李自成主力南下,這恐怕還只是先鋒軍,一旦宣武衛(wèi)那里收拾停當了,恐怕會有更多的軍隊來朱仙鎮(zhèn),自己這支部隊他們一定會吃掉,可問題是他們現(xiàn)在撤不回去了。宋獻策和李自成的軍隊形成了南北夾擊之勢,自己的軍隊不是騎兵,機動能力跟他們差不多,一旦現(xiàn)在撤軍,敵軍半路截殺,這僅剩的七萬能戰(zhàn)之兵將會在頃刻間葬送。
“鳴金!快,鳴金!”汪喬年有氣無力道。身邊的親衛(wèi)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當當當,劇烈的鳴金聲響起,飄揚在戰(zhàn)場上空。砰的一聲,虎大威又砸飛了幾個盾牌兵,眼見五萬正兵被他的一萬多子弟沖的七零八落,虎大威不禁哈哈大笑:“痛快,哈哈哈,痛快,好久沒有打過這樣的仗了,咱可不受流賊這個窩囊氣!”他正要揮兵直取宋獻策,忽然聽見了來自陣后的鳴金聲,不僅是虎大威,正在和十幾萬饑兵鏖戰(zhàn)的劉超還有曹文詔都聽見了,他們目瞪口呆,有些難以置信望著汪喬年的方向,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將士們士氣高昂,正是一鼓作氣蕩平賊寇的時候,為什么要收兵?雖然如此,然汪喬年軍紀嚴明,戰(zhàn)場上軍令如山,他們不敢不從。虎大威怒道:“汪大人這是在做什么?現(xiàn)在撤兵,前面的血不是白流了?”
官兵分成數(shù)路開始撤退,宋獻策的軍隊自然也不敢追擊,不是不想,而是真沒這個能力,再打一會,他就要崩盤了,現(xiàn)在能把敗兵收攏收攏就不錯了。宋獻策在后面看得清楚,這一仗少說丟了七八萬人,饑兵能站起來的就剩一半了?!按笕?!這是做什么,這個時候撤退,豈有此理?”虎大威脾氣暴躁,跟曹文詔劉超一起面見汪喬年,只見虎大威將頭盔擲于地上,開口就是責(zé)問的話。汪喬年此時不想跟虎大威一般見識,他的心情汪喬年能理解,大好局勢毀于一旦,放誰身上都受不了。汪喬年如實道:“諸位將軍,恐怕咱們危險了,左良玉此賊誤國誤民,十二萬大軍半天之內(nèi)被李自成全殲,他帶著兩千騎兵溜了,如今李自成主力南下,與宋獻策合兵一處,朱仙鎮(zhèn)已經(jīng)被圍住了。”
“什么!”眾將異口同聲喊了起來,虎大威更是虎目圓睜,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大人,你是說左良玉十二萬人全完了?”汪喬年痛苦的點了點頭,虎大威咆哮道:“左良玉!我誓殺汝!”曹文詔還算很冷靜,只片刻就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對虎大威道:“虎帥,現(xiàn)在不是跟左良玉置氣的時候,眼下我軍七萬人,李自成主力少說二十萬,加上宋獻策,敵軍至少六倍于我,且李自成主力戰(zhàn)斗力不弱,我們要想個對策啊。”劉超的臉色有些蒼白,本來他帶兵過來算是助戰(zhàn),正要建功立業(yè),也好告老還鄉(xiāng),可是現(xiàn)在一下子陷入了絕境,劉超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說道:“突圍吧大人,趁著他們還沒合圍,咱們殺出去,去開封跟陳總兵匯合,只要進了開封城,他們也無可奈何?”曹文詔搖了搖頭道:“現(xiàn)在突圍風(fēng)險太大,我不懷疑一部分人能突出去,可是咱們就七萬人,若是只突出去一兩萬沒什么意義?!?
劉超問道:“那你說怎么辦?”曹文詔道:“固守待援。發(fā)鴿信給開封府,想辦法讓朝廷再派援兵,同時孫傳庭的兵馬應(yīng)該也動了,威脅李自成的后方。我們頂在這里,開封還能**一陣,如果我們現(xiàn)在回去,李自成就會掉頭猛攻開封府。再說,突圍這種事情,沒有人有絕對把握,若是尚書大人遇險,你我萬死難辭其咎?!蓖魡棠晖蝗怀雎暤溃骸熬瓦@么辦,本官贊同曹將軍的意見,固守待援,我們建立了強大的工事,也囤積了不少物資,防守尚有一線生機。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