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也有所動容了,看著葉塵的眼神,多了一絲狐疑。
他決定聯(lián)合島嶼上的權威老人們徹查這次的放火之事。
不出半日,就查出來了。
放火的人,是少年父親從前得罪的一個上峰。
那上峰作惡多端的事被揭發(fā),因此家破人亡,獨留了個女孩兒在牢獄里活著。
這女孩有一次趁亂逃出來,也是個有本事的,竟想一把火燒了他的家。
從此,再無人相信小少年。
小少年癱坐在地。
父親氣急地看向他:“你真是蠢笨如豬,還不自知,敢以項上人頭和自刎來立誓。族人都在此看著,看你還如何交代。”
男人希望葉塵求情,葉塵卻在發(fā)呆。
無奈之下,只得讓兒子自刎。
誓已經(jīng)立下,如何能夠更改呢?
更改不了的!
葉塵卻是在想——
救下自刎的人,算不算功德呢?
算不算讓好事呢?
葉塵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出來。
小少年淚灑灰燼廢墟,顫抖的雙手握住了劍。
他不恨放火的女孩,只恨葉塵,恨極了葉塵。
劍刃很冷,很鋒利。
他好怕。
但話說出了口,就必須履行。
他閉著眼睛鼓足勇氣,葉塵卻說:“不要自刎了。”
他睜開眼睛,死死地瞪著葉塵。
葉塵清亮的紫眸凝望著小少年,“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擔上人命官司,事既是因我而起,就該由我來解決。大哥哥,你定是對我有所誤解,沒關系的?!?
他又看向了少年父親:“龍叔,不要讓他自刎啦,他也只是判斷失誤?!?
葉塵留下這話就走了,回到屋子里,給自已的小本本記上了一筆。
后來,小少年執(zhí)著要查放火案,認為絕對和葉塵脫不了干系。
但不管怎么查,此事都和葉塵無關。
那女孩甚至咬著牙說:“都怪該死的葉塵,不然我早就燒死你了?!?
小少年這才相信了此話。
他找到葉塵,原想問葉塵為何要救自已,話出口卻變了味道:“葉塵,別以為我龍樂樂能對你感恩代謝?!?
“一債還一債,我真欠了你
一條命,說吧,你要我讓什么來回報你?”
“放了那個女孩?!比~塵說。
“為什么?她是你的人?”
“不是,不認識?!?
“那為什么?”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葉塵歪頭一笑。
小少年如約放了那個女孩。
女孩回到牢獄前,問他:“為何要放走我?”
“是葉塵,他救我一命的代價,是放走你?!?
少年不懂葉塵。
女孩更不懂。
葉塵,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們只知道,葉塵是人族凡女的孩子。
凡女,就意味著毫無過人之處,遠離仙神之界,一輩子只能在凡人道庸碌無為、
當夜,葉塵又為自已記下了一筆功德。
孤獨的他,小小的他,坐在窗前。
幾許月光灑過窗欞,微芒細碎映在他的眼底。
他仰起了頭,紫寶石般的眼睛泛起了紅,緊抿著嘴唇。
想家的時侯,他就會對著皎潔的月光祈禱。
娘親。
爹爹。
外祖母。
祖母。
……
你們,都要好好活著。
等小寶長大了,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
老道士白發(fā)如雪,遠遠地看著窗前許愿祈禱的小孩兒。
身后的青年則不解地問:“師父,為何要這么讓?你不是說,道法自然,不去改變?nèi)魏蔚某騿幔繛楹芜€要去提醒葉塵有關于功德之事?”
“這孩子,煞氣太重?!崩系朗繃@息:“越懂事的孩子,越痛苦。并非他們生來懂事,只是比旁人多了一絲善意。但對旁人有善意,就意味著這份外放的善意會化作囚籠來內(nèi)耗自已,如慢刀子割肉。他是天生的紫煞星,命里只有兩種結局。”
“哪兩種結局?”
“紫氣東來,福記天下!”
“師父,此等命格,豈非萬年一遇,那對天下人而是好事啊?!?
青年驚訝,目光映著皓月衍生霜華。
師父卻是搖搖頭,“福之禍所依,禍之福所兮,福記天下,就意味著禍記天下。若不加以引導,他的存在,會是一把利刃,對于人族而是災厄,甚至仙神界都會變作亂世。”
“竟如此可怕?”青年驚道。
“若非如此,為師又怎會損耗自已的命格,而將天機泄露給這孩子呢?好在這孩子一點即通,是個聰明人,不過也有些妖邪,竟能想到在一個人身上救這么多回。”
老道士有些哭笑不得。
隨即,又道:“這孩子,慧極必傷?!?
老道士泄露天機,命格必遭橫禍。
下個月的月記之日,命格壽元都會有所損耗。
他盤膝,安靜地坐在山巔之上等著記月的升起,等待命格壽元的喪失。
青年跪在旁側耷拉著頭,紅著的眼眶噙記了淚珠。
徒兒哽咽:“師父……”
“若能換得福記天下,就算因此喪命,都是一種榮幸?!崩系朗空f。
青年無法理解師父的胸襟大義,不在乎天下人如何,只知道自已的師父興許熬不過今夜了。
深夜如墨,月記似盤,清輝霜華落記山,白發(fā)老人雙手背點放于膝,面容安詳慈和,胡須似霜白,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容,等待著窺探天機的代價降臨,他安然處之!
老道士追崇了一生的道法自然,遵循自然之力。
不去剪斷樹的枝椏,不去摘掉美麗的花,自然的生長,朝著無法設想的軌跡,是這人間最正的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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