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寢宮,里里外外都跪滿了滿朝的文武大臣。
而太后還沒有出現(xiàn),她帶著謝賀,跪在了先祖面前。
“阿賀,你準備好了嗎?一登上那個位置,你從前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就將煙消云散,你會一輩子都禁錮在這深宮之中,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有的是上不完的朝、披不完的折子、聽不完的牢騷、斗不完的爾虞我詐?!碧蟠葠鄣乜粗x賀。
也許皇位,對其他幾個皇子來說,是權勢是追逐是刀光血影,誰都想坐上那個位置,俯瞰天下。
可太后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兒子,她再熟悉不過了。
他自小就向往自由,總說自己想要變成一只鳥,展翅高飛、翱翔天際、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她也樂得給他自由。
只是現(xiàn)在,她要重新收回她給的自由,斬斷他的翅膀,將他禁錮在這牢籠之中,讓他不能飛!
“母后!”謝賀一撩衣袍,在太后面前跪下,“兒臣是向往自由,向往山水,可這一切,都是在大越江山穩(wěn)固、百姓安居樂業(yè)、敵國不敢來犯的前提下,兒臣才有的自由。
如今江山瀕危、民心不穩(wěn)、敵軍虎視眈眈,大越岌岌可危,兒臣怎么還能去想自由!兒臣身為大越的一份子,享受了自由,就要為之付出責任。若是兒臣執(zhí)迷不悟,那兒臣失去的不只是自由,而是大越的江山,百姓的性命,兒臣怎么敢!母后,兒臣想好了,兒臣不要這自由,兒臣想要列祖列宗看著,兒臣做的事情,能讓列祖列宗都豎起大拇指,說兒臣做的好極了!”
太后動容,重重地拍了謝賀的肩膀,老淚縱橫:“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兒子!這江山沉啊,以后就壓在你一人的肩膀上了!”
“兒臣遵命!”
太后出現(xiàn)在寢殿外,其中一個大臣膝行幾步,爬到太后跟前,聲音尖銳高亢。
“太后,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纏綿病榻,不見好轉(zhuǎn),儲君位置懸空,聽聞西川大涼對我大越虎視眈眈,若非裴大將軍英勇善戰(zhàn)足智多謀,邊關城就守不住啦。還希望太后為大越著想,趕快立儲君、穩(wěn)民心、保我大越太平盛世啊!”
太后嗤笑:“立儲君?這后宮嬪妃無一子嗣,哀家立誰?”
那人五體投地:“太后,江南王夫妻二人成親二月有余,江南王妃就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若想八字箴不攻自破,那就要冊立新君,昭告天下,大越有子有嗣,必將繁榮昌盛?!?
太后沒有說話,而是淡淡地看向了其他的大臣:“你們呢?你們是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跪地,異口同聲:“是!”
望著這上百位大臣,太后拍了拍圈椅,傲然起身:“哀家準了?!?
冊立新君,刻不容緩。
裴珩率領的軍隊也在此刻回了京都,兩萬多將士浩浩蕩蕩地進城,給新君登基造勢。
養(yǎng)心殿里,聽到外頭的動靜,璋和帝問給他喂藥的尹公公:“外頭怎么這么大的動靜,出什么事了?”
尹公公笑著給璋和帝喂下最后一口藥,然后給他擦了擦嘴:“是皇上登基啦?!?
璋和帝眼睛瞪得溜圓:“皇上登基?朕不還在這里嘛?”
尹公公捧著藥碗,轉(zhuǎn)身出去了,根本不搭理璋和帝。
璋和帝坐在龍床之上,明黃色的衾被上,那棕色的湯藥早就干了,變成了褐色,金線繡著的龍頭也灰不溜秋,看不大真切。
“朕不是還在這里嗎?朕在這里??!”璋和帝嘀嘀咕咕,突然,他眼睛一亮:“你說誰在登基!”
他一聲大喝,往前快走幾步,就跟軟面條似的倒下了。
大門又打開了,尹公公和吉祥走了進來,合力將璋和帝抱上了龍床。
外頭的絲竹之樂,祭拜天地的聲響顯得更加清晰。
尹公公抬頭環(huán)顧四周:“這養(yǎng)心殿不知道是不是要易主??!”
吉祥說:“干爹多慮了,這兒還躺著一個人呢,說什么也要等這位歸天才行?。 ?
“是啊,多慮了,這往后啊,可就沒咱什么事兒咯。”尹公公有些惋惜。
“干爹又多慮了。以后出了宮,兒子跟如意伺候您,讓您安享晚年,您就種花遛鳥,聽聽曲看看戲喝喝茶,不用再提心吊膽地伺候人,日子多美?。 ?
“說的是,說的是?!币恍?,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
昏睡的璋和帝,怎么都不會知道,新君登基,而他,成了廢帝!
裴珩將兵符交還給了謝賀,如今的安慶帝。
“你這一仗,打得真是太好了,不費一兵一卒,就讓敵軍潰不成軍。不過有些可惜,我不能跟隨你一同前往,不然可以親眼看看你這可以名垂青史的戰(zhàn)役!”謝賀有些遺憾。
“皇上如今是天子,天下之事盡在您掌握之中。您登基之后,西川和大涼更是送來了投降文書,歇戰(zhàn)五十年,每年進貢,揚我大越威名!”裴珩將投降文書呈給內(nèi)侍。
謝賀看后,拍掌叫好。
“裴大將軍,你干得好!朕要重重地賞你!”
裴珩被冊封為鎮(zhèn)國公,賜了新的府邸,金銀珠寶更是賞賜無數(shù)。
“你還有沒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朕一并賞給你!”謝賀像是個興奮的孩子一樣。
“有的?!迸徵窆虻兀骸俺枷胍⒃S婉寧為妻,她的兒子許長安改姓,入我裴家族譜!”
謝賀聽完一愣:“那她家里人同意嗎?你把人家的兒子改得跟你姓了?!?
裴珩:“皇上,那是臣的兒子!臣當年身子被毀之前,海棠詩會的那一次,讓她受盡了屈辱,都是臣造的孽。”
謝賀眼睛瞪得溜圓,接著就露出狂喜:“阿珩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準了,準了?!?
裴珩眉眼彎彎,他跪在地上不起來,““皇上,臣還有一個心愿?!?
“你說你說,朕全允了?!?
“臣,想見見那個人!”
“你見他做什么?”謝賀不解。
“有些疑惑,想要當面問問清楚?;噬喜皇且灿幸欢亲拥膯栴}嗎?不若跟隨臣一塊去吧?!?
養(yǎng)心殿,如今冷清得跟冷宮一樣。
羽林軍照常看守,大門口站著尹公公、吉祥如意。
見裴珩到了,吉祥的眼里都有光。
“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大將軍?!?
“都起來吧,他還好嗎?”
“回皇上的話,一切都好,就是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有時候還會傷人,您要進去,可千萬要小心些。”
“有大將軍在,朕不怕?!敝x賀笑著看向裴珩,眨眨眼睛,像是小時候一樣,只要跟在裴珩身后,龍?zhí)痘⒀ǘ疾慌隆?
尹公公打開了養(yǎng)心殿的大門。
屋內(nèi)陰森黑暗,空氣中彌漫著藥味。
“奴才也不敢點燈,他說害怕,說大火會燒死他,奴才也就不敢點了?!币忉尩?。
謝賀點頭:“你下去吧?!?
“是。”
屋內(nèi),只剩下謝正乾、謝賀和裴珩。
裴珩上前兩步,拍了拍謝正乾的肩膀,他正縮在角落里,頭發(fā)亂糟糟的。
“好久不見。”裴珩先開了口。
謝正乾抬頭,看到裴珩時,眼前一亮,“阿珩,阿珩,阿珩你來啦。他們都欺負我,你快,快,快點救我?!?
先帝在時,謝正乾與謝正淵斗得風生水起,他天資一般,總是會被謝正淵甩得團團轉(zhuǎn)。
用謝正淵的話說,就是,你不過是投了個好肚子,有個正妻的娘,若與我一樣,是個嬪妃生的,誰當儲君還不一定呢。
謝正淵搞過多次暗殺,每每都被裴珩化險為夷,先帝重視血統(tǒng),謝正乾成功登基。
原本謝正淵以為自己會被賜死,誰曾想,謝正乾宅心仁厚,讓他去了涼州城當王爺,雖然是個苦寒之地,但到底是活了下來,謝正景與謝正海也都給了不錯的封地,朝中大臣誰不說一句皇上仁慈,以德報怨!
為璋和帝贏得了善待手足的美名。
就連裴珩,身子廢了,繼承不了鎮(zhèn)國公府,璋和帝也給他新設立了金麟衛(wèi),讓他當上了大都督,靠著帝王的寵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
他真的有那么仁慈嗎?
裴珩在璋和帝對面坐下,跟他說:“我是來救你的,只是我的身子廢了,后面的路我不能再陪你走了?!?
璋和帝笑:“沒事,朕登上皇位之后,給你設立一個新的機構,你繼續(xù)跟在朕的身邊,當朕的左膀右臂?!?
隱在暗處的安慶帝與尹公公對視一眼。
“他……”安慶帝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