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殿中涌動出的灰霧,正如海嘯一般席卷著整座懸棺之地,即將吞沒這里的一切。
任也在親情困境中,無比掙扎的醒來,抬頭便感知到了身前漂浮著一道璀璨劍芒,那是說書人方形法寶中蘊藏的一縷大道之力,擁有神道意志,以及毀天滅地之能。
這一縷大道劍芒,肯定對抗不了不死殿中的無盡灰霧,因為那是神墓仙宮歷經(jīng)無數(shù)歲月才積累出的吞噬之力,源源不斷,無窮無盡,這自然不是一縷大道意志,就可以徹底湮滅,徹底驅(qū)散的。
但這道劍芒,若想要對付那傳承有缺,且吞噬本源還很弱小的天薇,那倒是足夠了。
小壞王站在青宮正殿前,仔細感知著那劍芒中蘊藏的驚天威壓,心里卻充斥著無比痛苦,無比掙扎之感。
沒錯,他不是真正的黃瞎子,但在天道的影響下,推演下,他卻擁有著對方與小姑朝夕相處的種種溫馨回憶,也親身經(jīng)歷了黃瞎子人生中的幾個非常重要的事件,以及境遇和抉擇……
還有,這行為契合值的存在,也讓他在這種扮演中更加沉浸,時刻都要保持著與黃瞎子真正的人生產(chǎn)生共頻的狀態(tài),包括行為同步,選擇同步,以及對待親情,友情的種種態(tài)度等等。
這種“沉浸”無疑是非常痛苦的,令人崩潰的。
換位思考一下,對于真正的黃瞎子而,這天薇小姑的存在,就像是任大國對于任也的存在一樣。他們都是單親家庭,都是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都是相依為命的至親,一同對抗人間的冷漠,生活的困苦……
這種有些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也讓任也的代入感,沉浸感更強。
他感知著身前的劍芒,竟有一種要與老爹任大國反目,為奪天地機緣,父子二人即將生死相殘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絕對不可能被任也的三觀接受的,在他心里,這世間什么機緣,什么大道,都沒有那“唯一的”,“僅有一世的”、“彌足珍貴”的父子之情重要。
所以,他必須要強行剝離自己的沉浸感,他必須要時刻提醒自己,天薇不是自己的親小姑,我踏馬也不是黃瞎子……
我是任也,我是秩序陣營的新一代人皇,我承受著無數(shù)守歲人的期許,我也曾得到過無數(shù)秩序之人的支持。
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我必須要活著離開此間,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不死殿中的灰霧,正如海浪一般,即將席卷整座青宮,到了那時,我自己會被灰霧吞噬,小胖也活不了,說書人更要徹底淪為此間養(yǎng)分……
還有,我先前已經(jīng)被扣了兩次行為契合值了,且每次扣除的時間都變得更短,這也就是說,第三次行為契合值的扣除,隨時都有可能會來,而到了那時,自己被驅(qū)離此地,被天道降罰的結(jié)局,就將不可逆轉(zhuǎn)了……
“刷!”
任也自沉浸中徹底掙脫,回歸自我,緩緩抬起右臂,抓向了身前的那道劍芒。
“若論天資天賦,我天薇自問不在你之下;若論深謀遠慮,不死殿后面躺著的那些人,哪一位不是我親手安排的?潮汐敗于永恒,生靈涂炭,我明明可以憑借著你的本源之力,在活出一世,可你竟然選了一個幾歲的稚童作為傳人,徹底斷絕了我的生機……!”
“親情何在?!”
“一個生性懦弱的廢物瞎子,又怎配獨占我黃家的本源傳承?!”
“你太偏心了!”
“你聽好了,我天薇,才是那個天命唯一!”
小姑似乎徹底瘋魔,表情極為怨毒,且仰天狂吼時也充滿了戾氣。
她發(fā)絲飛揚,不惜一切代價的動用本源之力,催動著不死殿中的灰霧,令其更加洶涌的襲來。
說書人急的卵子都快抽抽了,歇斯底里的傳音道:“動手?。?!你不弄死她,她就要弄死你啊……!”
“我沒得選……真的沒得選……!”
輕微的呢喃聲泛起,任也抬臂抓住眼前的璀璨劍芒,強行摒棄一切記憶,肉身飛掠而起,直入灰霧之中。
那道劍芒雖散發(fā)著恐怖威壓,但卻沒有傷及到任也分毫,只有入手冰涼,且神念無法感知到劍芒全貌的感覺。
它就像是一道凝結(jié)成實質(zhì)的“光影”,輕盈,璀璨,驚艷于世,但卻蘊藏著可割裂天地的大道之意。
毫無疑問,這是說書人為了得到那件“神物”,花費很久時間才拿到的重要底牌,他先前之所以沒在不死殿中使用,那是因為用了也沒用,此劍芒根本就對抗不了那位自稱皇尊的家伙,更無法徹底驅(qū)散灰霧……
現(xiàn)如今,它也只能被用在天薇身上了。
“轟?。。 ?
說書人見到瞎子持劍而起后,便極力催動那件方形法寶,且在不用動氣運之力的情況下,就令其散發(fā)出了數(shù)縷神道威壓,竟堪比九黎帝墓中的帝道威壓。
在不死殿的灰霧,還尚且沒有淹沒到青宮之時,這股堪比大帝的恐怖威壓,便足以令天薇感到“一座仙山壓頂”的禁錮之感,肉身竟一動也不能動了,甚至連神念感知都被瞬間碾碎,狼狽的重回了眉心之中。
她肉身抖動的矗立在青宮正殿門前,渾身被灰霧籠罩,也瞧不出俏臉上有著怎樣的表情。
“刷!”
劍芒飛掠而來,瞎子緊隨其后。
迷蒙的灰霧中,任也持劍飛掠,雙眼空洞,這自然無法看到天薇的容貌,但卻可以感知到她背對著自己,衣袂飄飛,嬌軀筆直。
“如……如果……我們一直都躺在懸棺之中,從來都沒有醒來過……那該會有多好啊?!?
任也雖極力的遺忘著所有回憶,也努力回想著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但在持劍刺去的那一刻,還是涌起了無法湮滅的心碎之感。
在這一刻,那無盡的灰霧似乎都凝滯了,周遭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安靜,絕望,崩潰在蔓延。
“噗……!”
大道劍芒穿透了一切,自灰霧中耀出驚世之光,毫無停頓的刺入了天薇小姑的后背,一閃而過,又自胸前透出。
“滴……滴答……!”
殷紅的鮮血,順著劍芒的璀璨流出,呈一條直線,幽幽墜落在了青宮殿前。
一劍之隔的前側(cè),天薇低頭瞧著自己流出的鮮血,就如梅花一般鮮艷的暈開在了地面之上。
她的臉頰之上沒有痛苦,沒有不甘,也沒了無比癲狂的憎恨之色。
她嘴角泛起一抹凄美的笑意,輕道:“呵,我……我黃家最后一位嫡子,終……終于長大了……!”
她的聲音極為輕微;她肉身周遭的灰霧,如同初春的暖風(fēng),盡數(shù)向瞎子吹拂,并緩緩涌入了他的眉心。
任也手持劍芒而立,表情有些呆愣,但雙耳中卻一直在回響著她剛剛的那句話。
無盡的灰霧匯聚,溫暖的涌入眉心。
任也頓感大腦一片空靈,肉身也泛起了極為舒適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瞎子每晚入睡后,都會感覺到自己睡的特別沉,特別舒服一樣,直到第二日清晨醒來,疲憊盡除……
在這種極為舒適的感覺中,任也似乎陷入了沉睡,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也似乎在凝滯的灰霧中,窺見了某些過去的真相。
……
神魂安寧,過去的種種正洶涌而來。
任也在空靈的狀態(tài)之中,睜眼便見到了宇宙永夜,倒垂星河,以及一座懸浮在九幽之上的仙山。
很明顯,這就是過去的神墓仙宮,景色與現(xiàn)在并無太大差別,擁有著同樣的絢麗與震撼。
唯一不同的幾點是,在那恢弘的神墓山外,此刻竟漂浮著無數(shù)棺槨,密密麻麻,數(shù)不勝數(shù)。
還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這抬眼便可望見的宇宙永夜之下,竟全部被灰霧籠罩,也令此間的一切景象都想著有些模糊,有些迷蒙……
那籠罩天地宇宙的灰霧之中,也蘊藏著恐怖滔天,十分清晰的大道之力,升騰無盡,浩瀚不絕。
任也可以感知到,那灰霧中蘊藏的大道之力,與自己腹內(nèi)的三千秘藏,也有著十分親近的感覺。
在綿密流動的漫天灰霧之中,似乎還有一具碩大的“身影”,他橫躺在宇宙永夜之下,遮蔽著日月與星辰,正緩慢的飄動,似在遠去,永入虛空……
任也極力散發(fā)感知,很想窺見那道橫貫天地的身影模樣、面容,想看清他的一切,但卻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只能感知到身影模糊,不可被窺探,甚至不可被直視……
這真的太震撼了,一具橫躺著的身影,竟能將宇宙永夜遮蔽,令倒垂星河暗淡無光……那他的身軀究竟是有多大啊,他的品境究竟是有多高??!
還有,這天地之間都已被灰霧籠罩,但這無窮無盡的灰霧,又是從何而來呢?
任也心中有了一個猜想,那就是……那橫貫天地的身影之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坐化了,而這漫天的灰霧,如銀河一般傾瀉流動,都僅僅只是他一身神法,正在化道,重歸天地的異像罷了。
一人化道,一氣便可遮蔽宇宙蒼穹……
那身影生前,一定是神位之人,一定是可與九黎大帝比肩的至尊!
他不是古皇,就是古帝,或是天尊一級的存在啊……
任也心中倍感震撼,也隱隱對那道身影的身份有了猜測。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另外一個細節(jié),那就是在宇宙永夜的極遠處,似乎還殘存著一道仙光,那仙光在永夜中瞧著十分扎眼,且枯萎了周邊的無數(shù)星辰,給人一種非常古老的感覺,就像是永恒存在的極光一般,正在吞沒著周遭的一切靈氣。
只不過,那道仙光在無盡的灰霧中,卻顯得有些暗淡,似乎是被灰霧阻斷了通往神墓仙宮,通往虛妄村的道路……
任也不知道那仙光代表的是什么,也不知那阻隔一切的灰霧,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心中只有對眼前景象的震撼,以及對那道橫貫宇宙蒼穹身影的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任也在這驚世的異像中,卻見到神墓山外的無數(shù)棺槨之下,正有一大一小的兩道人影走來。
他努力凝望,終于在飄動的灰霧之中,看清了那兩道人影的長相。
大的那個是位女人,容貌傾國傾城,身著極為華美的禮服,頭戴鳳冠,體態(tài)端莊。
只不過,在她華美的禮服外,還套著白色的孝衣,瞧著十分扎眼。
是天薇小姑……
任也在空靈的狀態(tài)下,并未窺見自身,只像是無處不在的天道一般,俯視著此間的一切。
他再次調(diào)動神念,又看向了天薇小姑牽著的那位五六歲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