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知到玉棺左下角的位置，竟沾染著一些雜物，很細(xì)微，若是不仔細(xì)感知，根本就察覺不到。

小壞王稍作停頓后，便立馬喊道：“胖子，你過來看看，這些稀碎的雜物是什么……！”

李小胖聞靠近，大大咧咧地伸手撫摸了一下玉棺的左下角，而后捏著那些細(xì)碎、堅硬、尖銳的雜物，先是用手指捻了一下，而后又聞了聞?wù)f道：“這是木屑啊，味道與書架一樣……！”

說到這里時，他突然愣住，而后徹底反應(yīng)過來，雙眼明亮道：“我的天啊，我知道了……這書架的木料如此堅硬，所以它突然崩碎，可能是棺材蓋砸擊的……！”

任也聽到這個回答，便絲滑地想起了，自己剛才在回憶中聽到的那一聲驚天巨響。

……

寅時過半，平旦。

天光破曉，寂靜了一夜的虛妄村，悄然迎來了一場暴雨。

滾滾悶雷聲作響，這座龐大的古村，被升騰彌漫的水霧籠罩，美景依舊，亦幻亦真。

趙家大院，一位閉關(guān)許久的白發(fā)老人，左手提著兩壇烈酒，右手提著一些用油紙包裹的小菜，雖漫步在雨中，可衣衫卻沒有沾染到一滴水漬。

雨落時，盡數(shù)散在他的頭頂，又自兩肩外悠悠飄落，就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傘，在自行為他遮擋。

這位老人名叫楊幻真，在趙家中他算得上是一個外姓人、外戚，但其地位和輩分卻是極高的，因為他是趙皓辰的外公，也是家主趙密的岳丈。

楊幻真的嫡女，是趙密的正房夫人，再加上楊家曾毫無保留地助力趙家崛起，甚至不惜放棄自身家族機(jī)緣，也要將趙家推到虛妄村四大族之首的位置。所以，每一個趙家人都對楊家的子嗣非常尊重，雙方也從來沒有紅過臉，或有過任何爭吵。

楊幻真一直是個很清醒的老人，他將女兒嫁給趙密之后，就順理成章地帶著楊家的人入住了趙家。只不過，他膝下的子嗣雖然個個都很出色，天資也極高，但楊老頭卻沒有像尹家一樣，瘋狂地命令子嗣繁衍后代，令族群人口激增。

俗話講，這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兩家人住在一塊，人若是多了，那是非自然也就多了。

這一點(diǎn)，楊幻真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帶著楊家這百余口人住在趙家，不但從來沒有提過什么分家，也懶得摻和虛妄村的大小事宜。

即便趙密對他很尊重，每逢大事都會出詢問他的態(tài)度，但楊幻真卻總是笑呵呵地回道：“呵呵，村有村規(guī)，家有家規(guī)。這一件事兒，就不能讓兩個人做決斷……你要干，我支持你；你要不干，咱們翁婿就喝點(diǎn)小酒，談天論道?！?

這種態(tài)度，不光楊幻真本人具備，就連楊家的所有成年子嗣，也都具備。他們從不會對趙家要做的事兒指手畫腳，只潛心悟道，欲求更高。

靜謐的趙家大院中，楊幻真穿過水霧彌漫的回廊，拎著兩壇好酒，就來到了女婿趙密清修的悟道廬。

他大咧咧地推門而入，氣息悄然升騰，竟驟然蒸發(fā)了門口飄入的雨水。

內(nèi)室，趙密感知到岳丈的氣息，便幽幽睜開雙眼，略顯驚愕地傳音道：“岳父，您怎么這時候來了？”

“哈哈哈哈……！”

楊幻真笑聲爽朗，伸手就將酒菜放在了方桌之上：“昨夜我與辰兒一同盤坐明悟，偶有所獲，心情舒爽，便想著來看看你，與你喝喝酒，解解乏兒?！?

自那日趙密與兒子趙皓辰，以一碗粥的由頭，大論父子之情后，后者就被打入了“冷宮”，不但主動辭去了巡堂大人一職，還被攆到了姥爺楊幻真那里去閉門清修。

趙密自內(nèi)堂中迎出，表情無奈道：“這清晨寅時就要飲酒，也真是沒有辱沒您老酒鬼的名號啊?！?

“我修道之人，無感歲月時辰，想什么時候喝，就什么時候喝?！睏罨谜嫠α怂δ橆a兩側(cè)的白發(fā)，脫掉鞋襪，便自行坐在了榻上。

趙密對喝酒、泡女人這種事情，向來是沒什么興趣的。他只對實現(xiàn)自我價值有興趣，比如登得更高，走得更遠(yuǎn)，力壓同輩的驚世之才，功績比肩舊主之輝煌等等，這些事情才會令他擁有強(qiáng)烈的自我滿足感。

只不過，此刻岳丈樂呵呵地提著酒肉而來，他也不好掃了老頭的興，就只能彎腰落座，陪著對方在凌晨四點(diǎn)多的時候飲酒。

“嘩啦！”

楊幻真攤開油紙，亮出幾道下酒的小菜，而后便自己給自己倒了起來。

趙密坐在對側(cè)，也沒有任何拘謹(jǐn)之態(tài)，只用筷子夾著清淡的涼菜，一邊吃著，一邊順嘴問道：“他在您那里還安生嗎？”

楊幻真聞頓了頓，反問道：“他是誰？”

“您還跟我裝糊涂？”趙密淡淡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楊幻真大笑：“俗話講，無官一身輕。辰兒這巡堂堂主不當(dāng)了，反而心境變得更加沉穩(wěn)了。這兩夜，他不需半個時辰，就能進(jìn)入明悟狀態(tài)，此等天資，還在我之上啊。”

“嗯?！壁w密聽到這話，伸手就要去拿岳丈為自己斟滿的酒杯。

“等一下，先別喝。”

楊幻真伸手阻攔了一下，蒼老的臉頰上笑意更濃：“我活了四百余歲，就只有這么一個外孫。他雖主動辭去巡堂堂主一職，但那畢竟是你擼的……老夫今天一來是為了與你小酌，二來便是要為外孫出頭。”

“……！”

趙密聽到這話，便主動收回拿杯的手掌，淡淡道：“您想怎么出頭？！”

楊幻真沒讓趙密拿酒，而自己卻先喝了一杯：“這三大案，一直都是由辰兒主辦，另外兩堂為輔，且只監(jiān)督，不插話。巡堂追查到神墓之后，辰兒距離‘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遙了，你卻非要逼著辰兒辭去巡堂堂主一職。這不等于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臉嗎？”

“你這當(dāng)?shù)?，等于是在宗族堂?nèi)，否定了兒子的所有能力和努力，也會讓外人看了笑話的啊?！?

“他是因為不行才辭官的，‘能力下等’這四個字會是他身上的污點(diǎn)和恥辱，也會挫敗他在同輩之中的自信和威望。我覺得，不論是做對做錯，你起碼都要讓他做完，再下最終定論啊。”

他話語直白，語氣中也充滿了質(zhì)問之意。

趙密稍作停頓，話語簡潔地回道：“我不讓他辭官，這宗族堂的人也會逼著他辭官的。在三大案一事上，趙家做得太多了，辰兒‘做的’也太多了，很多人都已經(jīng)心生不滿了。與其讓這種不滿發(fā)酵，還不如急流勇退……！”

說到這里，趙密目光銳利地抬頭看向了岳丈：“他留下了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爛攤子，那后面的事兒，就只能我來接著了。”

“在三大案一事上，就只有辰兒‘做’得多了嗎？”楊幻真反問道：“別人就什么都沒做嗎？”

趙密聞沉默。

“虛妄村就這么大，誰想悄沒兒聲的干點(diǎn)什么，那簡直難如登天?！睏罨谜嫜a(bǔ)充道：“孫彌塵不安分，錢李兩家也不安分。這一點(diǎn)，你應(yīng)該比我看得更清楚吧？”

“是啊，該看到的，我都看到了?！壁w密直視岳丈，話語簡潔道：“比如，今晚孫家大院之中，有虛空之力在激蕩，雖被家中大陣隱去大半，但我還是感知到了……！”

“再比如，虛空之力消散后，我的大舅哥也曾到過孫家，而且還是一個人去的，與孫彌塵聊了一個半時辰?！?

趙密提到的大舅哥，名叫楊千峰，是楊幻真的長子，今晚確實到過孫家，且被孫彌塵親自接待。

他的這句話，便是徹底挑明了，他能看到的都看到了。

楊幻真并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只語有些激動地回道：“千峰去孫家，那是因為孫家的虛空之力，就是李泰山引動的。他送走的是誰，這不而喻??！”

“三大案已經(jīng)過去了，真相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而入墓的人會得到什么，會令虛妄村產(chǎn)生怎樣的反應(yīng)，這才是最重要的?！?

“千峰回來時，已經(jīng)明確跟我說了。這李泰山今晚在孫家動用虛空之力，并不在孫彌塵的意料之中，且事后，李泰山也被強(qiáng)行留在孫家了。”

“這足以說明，目前除了錢家，孫李兩家都已經(jīng)是聞到了血腥味的狼，且各自做出了選擇?！?

趙密聽著岳丈的話，表情極為平靜，只一邊吃著涼菜，一邊又問：“那這孫彌塵對千峰，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啊？”

“李泰山發(fā)瘋似的舉動，已經(jīng)讓孫彌塵舉步維艱了。因為光憑他孫家的一枚龍鑰，根本就無法打開神墓仙宮，自然也就沒有辦法追進(jìn)神墓，徹底捉拿黃家姑侄這對三大案的‘真兇’啊?！?

“所以，孫彌塵對千峰的態(tài)度，自然是極為熱情的，也是極為渴望的?！?

楊幻真稍作停頓后，便又補(bǔ)充道：“他很希望宗族堂可以做出同開仙宮的決斷，并且由趙孫兩家負(fù)責(zé)。當(dāng)然，此等負(fù)責(zé)也是合乎法理的，畢竟我趙孫兩家是一直掌管巡堂和法堂的。”

趙密聞，再次陷入沉默。

“黃小子入墓，距離本源雙眼可能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現(xiàn)如今這孫李兩家也已各有選擇，徹底鬧僵。所以，老夫?qū)嵲谑遣欢?，為何你還能穩(wěn)坐在悟道廬之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的清修?！?

“你到底在等什么？！”楊幻真皺眉詢問。

趙密依舊低頭吃菜，沒有回應(yīng)。

“那明說了吧?！睏罨谜嫠伎剂季煤?，便以攤牌的姿態(tài)，直白問道：“黃小子出棺的前一晚，你一直沒在家里……！”

“我就問你一句話。他的本源雙眼，是不是就在你手里？也只有你，知道它的下落？！”

“唰！”

趙密聽到這話，便緩緩抬頭，臉色陰郁，雙眸銳利如刀地看向了岳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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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七千字，還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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