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萬物復(fù)蘇,整座臥牛峰都被蒙蒙的露水氣籠罩,山林中也時不時地會傳來奇珍異獸的嘶鳴聲。
少年刑無趴在草殼子中,等了已經(jīng)有近一個時辰了。他與父親豪放不羈的性格不同,數(shù)年的巡獵行當(dāng),讓他具備了遠(yuǎn)超同齡人的耐心與忍耐力。再配合上他本就沉穩(wěn)質(zhì)樸的性格,這讓他在這一刻魅力十足,就宛若十萬大山中的少年獵王。
近一個時辰中,附近落下過兩只訊鳥飛禽,走過四只身軀龐大的異獸,但刑無都沒有把握一擊必殺,只悄悄觀察至對方離去,隱忍不動。
終于,當(dāng)卯時剛剛過半,眼前小河的對岸便傳來了沉重的踏地聲。
刑無雙眸微閉,雙耳抖動,心里驚喜道:“這……這是五百斤的二品屏蓬豬?!嘿嘿,遠(yuǎn)來的貴客有口福了?!?
他睜開烏黑明亮的雙眼,右手輕輕撥開雜草,瞇眼向小河對岸望去。
不多時,一頭體態(tài)壯碩至極,皮糙肉厚,且造型十分詭異的黑毛山豬,大搖大擺地從山林中走出。
那黑毛山豬一瞧就不是凡物,竟身前身后生有兩頭。下山時,一頭在前觀望著水面,一頭在后,謹(jǐn)慎地瞧著山林之景。
“嗷!”
它站在水岸旁,甩著肉身上的毛發(fā),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
一聲起,百鳥驚飛,山林頃刻靜謐。
這屏蓬豬雖只有五百斤的分量,算不上是什么龐大的異獸,但在這附近的一畝三分地內(nèi),卻是霸主級的存在。
它乃是二品靈獸,雖處于開悟,卻未開全智的狀態(tài),但也有了成為“異族”的資本。
不化人身,只是走獸;化了人身,才配稱得上是異族。
不過,就在這附近而,它卻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存在。周遭的豺狼虎豹都是弟弟,即便虎哥來了,那可能也得讓表妹出面溝通,求個面子。
屏蓬豬大搖大擺地走到水岸旁邊,一頭在尾后,一頭望著水面中自己那俊俏的容顏,美滋滋的就準(zhǔn)備飲水解渴。
刑無盯著它的身軀,動作非常緩慢地從后背上拽下一支青魚箭,隨后悄悄握住了獸骨弓。
弓在手,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殺意在蔓延……
“刷!”
那小河對岸的屏蓬豬猛然抬起頭顱,雙眸散發(fā)著兇戾的黑光,肉身竟隱隱有星源氣息波動。
刑無只剛剛拿了弓,它便感覺到了有危險,警惕性堪比嚴(yán)打時期的老劉。
那屏蓬豬死死盯著小河對岸,最終將目光準(zhǔn)確地停留在了刑無躲藏的草殼子上。
“嗷!”
它再次發(fā)出一聲怒吼,仿佛在說:“蹲草老六?我上早八??!”
“踏踏……!”
屏蓬豬盯著草殼子,步伐越來越快地向前壓迫而來。它雖有五百斤重,可肉身踏步在水上時,卻不下沉。
一股雜亂無章的星源之氣,自其豬身上涌動而出,威勢驚人。
少年刑無瞧著它過來后,心中并未慌亂,也沒有跳草而出,只持弓觀察屏蓬豬的體態(tài)。
他并未開悟,自然也就沒有摸到神念感知的門檻。他收集一切信息,都只能靠堪稱變態(tài)的五感來觀察,來細(xì)聽,來判斷。
“轟!”
那屏蓬豬來到小河中央后,突然氣息變得狂暴異常,肉身速度極快地竄起,宛若一發(fā)千斤炮彈,摧枯拉朽一般撞擊而來。
就在這一刻,少年刑無猛然蹲起,面頰迎著冷風(fēng),拉弓搭箭。
啪!
一聲巨響泛起,千斤大弓開,如霹靂弦驚。
“嗖!”
青魚箭暴起一陣青光,直奔屏蓬豬的額頭射去。
那黑毛山豬頓時大驚,似乎并未想到眼前這個少年郎,竟如此神力,竟可射出令自己身死的一箭。
它猛然向后甩著頭顱,靈巧地躲過了那致命的一箭,隨即臀后那頭擺動向前,后頭變前頭,既沒有受傷,又可令自己肉身毫不停頓地追擊而來。
不遠(yuǎn)處,刑無一箭過后,卻并未觀察,只轉(zhuǎn)頭便走。
“踏踏!”
踏地聲震耳欲聾,屏蓬豬發(fā)狂一般地沖過小河,已來到了刑無一側(cè)的岸邊。
不過,它并未傻不愣登地直闖刑無剛剛所處的位置,而是仔細(xì)感知,一邊嗅著氣味,一邊繞路追擊。
“鬼精,鬼精的……!”
刑無提著弓,并未回身觀察,但卻可以通過耳朵判斷出對方所在的位置。
短短兩息后,屏蓬豬在繞路的情況下,卻已經(jīng)追到了刑無的身后。此刻它距離剛剛對方藏著的草殼子,只有橫向的十余步遠(yuǎn)。
“刷!”
刑無猛然轉(zhuǎn)身,再次拉弓搭箭,右臂竟快到接連帶起數(shù)道殘影,嘭嘭嘭的連射三箭。
“嗖!”
一箭襲來,屏蓬豬本想向左側(cè)躲避,規(guī)避右側(cè)的草殼子,豈料,那第二支箭卻已封死了它的左側(cè)。
無奈下,它靈活地甩動肉身,連續(xù)向后側(cè)退了六七步。可豬身還沒等停穩(wěn),那第三箭卻再次壓著左側(cè)射來。青光閃爍間,一股瀕死感蕩起。
屏蓬豬只有靈獸的謹(jǐn)慎與狡詐,卻并未完全開智。且刑無的箭太快了,就連國服最強(qiáng)射手過來,也得說一聲,這單打逼走位的水平,堪稱當(dāng)世第一adc啊。
屏蓬豬不算聰明的大腦,登時有點(diǎn)宕機(jī)。氣息狂暴間,它再次向右側(cè)一跳。
“啪!”
右前蹄重重地向下一踩,埋在草殼子中的兩根獸筋索陡然收縮,并將其蹄子瞬間勒住,急速滑動。
“吼?。 ?
屏蓬豬被獸筋索拉拽而起,肉身吊在了一棵高大的古樹旁邊,發(fā)出了絕望且凄厲的喊聲。
它瘋狂甩動頭顱,想要掙脫獸筋索,但肉身在空中卻發(fā)不上力,而星源氣息又不足以斷索脫困。
“刷!”
刑無圍獵時,肉身就像是一頭獵豹般矯捷。他邁步踏上一塊青石,身軀竟一躍而起,瞬間沖起十幾米高。
少年身軀如猿猴一般在半空中極盡伸展,雙臂橫拉間,再次開千斤大弓。
“嘭嘭嘭嘭!”
弓弦蕩起四聲霹靂之響,四支青魚箭從四個方向飛掠而出。
“噗噗噗……!”
少年落地,半空中血色彌漫,屏蓬豬的四雙眼眸,被精準(zhǔn)地洞穿,汩汩涌出黑色的鮮血。且每只箭身都入眼一尺多深,連帶著屏蓬豬的腦子一同射穿。
屏蓬豬在半空中掙扎了許久過后,肉身才逐漸不動,星源氣息也徐徐潰散。
不過刑無并沒有馬上靠近對方,而是死盯著對方的兩張大嘴,在其微微敞開時,自下方拔出腿上黑漆漆的生銹短刀,只以肉身之力猛然揮動。
“噗!”
短刀化作一道黑芒,切口而入,再次洞穿屏蓬豬的上顎,頭顱。
照葫蘆畫瓢,他謹(jǐn)慎地邁步繞到屏蓬豬的臀后,再次用銹跡斑斑的短刀進(jìn)行補(bǔ)刀。
黑色血液如暴雨一般落下,刑無只輕微喘息兩聲,臉上卻露出了標(biāo)志性的質(zhì)樸笑容:“這回是真的死透了……!”
他喜上眉梢地跑到那棵古樹后面,松開獸筋索的吊物支撐點(diǎn),雙耳中也聽到了死豬重重砸地的聲響。
“刷,刷!”
刑無插刀收弓,雙手飛快地綁著屏蓬豬,在其身上系上數(shù)道巡獵者專用的繩結(jié)。
一切弄妥,少年從腰間拔下一個黑瓶子,一路沿著自己剛剛走過的方向,灑下了一種氣味非常特別的青色粉末。這東西被刑無稱之為亂妖散,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小發(fā)明。
因為父親愛吃百靈膏,刑無在長期觀察時發(fā)現(xiàn),這百靈膏熬廢的骨渣,氣味頗大,就連二三品的神通者,也不好辨別出這骨渣生前屬于哪一種靈獸。
刑無靈機(jī)一動,覺得此物要是經(jīng)過悉心調(diào)配,那可以讓巡獵者避免很多麻煩。山中很多靈獸,都已開悟,且非常記仇,憎恨巡獵者。若是一個小隊在某個山頭經(jīng)常出現(xiàn),并留下自己特有的氣味,那很可能在某一次干活時,就從獵人變成了獵物的身份,也會遭到很多聰慧靈獸的伏擊。
但有了這個東西,這國服最強(qiáng)射手,就等于吃了隱身藥劑,三天來四趟臥牛峰進(jìn)貨,不在話下。
邊走邊灑亂妖粉,等他人回來時,就連先前故意射空的那幾支青魚箭都已盡數(shù)拿回。從圍獵開始到現(xiàn)在,總共也就一百余息的時間。
巡獵者就是這樣,若有富貴老爺想要某個奇珍異獸身上的至寶,那他們在山中蹲上一兩個月,那也是常有的事兒。而真正捕獵時,往往就是一瞬間決定生死。
這比游歷秘境要安全一點(diǎn),但也只是相對而。
這個世道,這個環(huán)境,無錢無勢的普通人其實沒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只能拿命拼。
回到樹下,刑無一刻也不敢耽擱,生怕還有別的靈獸察覺到這里的血戰(zhàn),從而過來覓食。所以,他只一手抓著屏蓬豬的兩只前蹄,一手抓著兩只后蹄,咬牙大喝一聲:“走!”
“刷!”
五百多斤的大豬,轉(zhuǎn)瞬間便被他扛在肩頭,且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邊觀察,一邊快步離開。
山中,朝陽正濃,少年扛著巨物,走在一片綠意盎然中,滿載而歸地下山。
……
辰時,潮龍城天寶閣。
“嘭!”
五百斤的屏蓬豬轟然墜地,砸得青石地面微微顫動。
天寶閣的收貨郎,挽著袖口,慢悠悠地蹲在地上,仔細(xì)檢查了豬身、豬蹄、豬口、豬腹等部位,隨即詫異道:“它的星核呢?”
“星核許給一位朋友了,就不賣了。”刑無露著一口白牙,面頰略有些羞澀地回道。
“這豬身未損,你是如何取出它腹中星核的?!”收貨郎更加詫異地問道。
“推拿它的腹部,找準(zhǔn)星核位置,再向口中送進(jìn)帶鉤的繩索,一點(diǎn)一點(diǎn)勾動出來的。”刑無也沒有隱瞞。&l-->>t;br>“活兒很細(xì)啊。”